入夜,华容百无聊赖地卧床,华贵则拿着林落音那把剑,怒气冲冲地刮猪脚上面的白毛,边刮边声如洪钟:“要寻死你干吗不跳江,早跳银子早归我,省得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华容的一只手两条腿都断了,只剩下眼珠子还活络,于是拿眼横他,艰难地打手势:“那你干吗趴我身上替我挨打?半边脸被打得象猪头。”
华贵哼一声,侧过身给不像猪头的那半边给他看,又哼哼唧唧:“这剑快是快,可就是不顺手,劈柴不顺,刮毛居然也不顺。”
华容又艰难地比个手势:“这把是左手剑。”
“剑还分左手右手?”华贵眨眨眼,突然间开了半个窍:“主子你怎么知道?你别告诉我你会武功。”
“我当然会。”华容摆个造型,鼻子朝天看他,又指指头发比划:“那看在我也是大侠的份上,你可以替我洗头了吧。”
华贵肿着半边脸恶毒的笑了:“有本事你自己洗,头发比拖把还臭,看哪个男人还肯上你。”
“不如我来帮公子洗吧。”
窗下突然响起了人声,余音未落人已在房内。
抚宁王韩朗,居然不敲门,趁夜翻墙来访。
华贵受惊,猪脚扑通坠地。
韩朗朝他拂了拂手:“我的马在门外,你去牵它进来。牵进来之后慢慢喂它草吃。”
“我家没有草。”蠢奴才华贵半天才挤出一句。
华容笑,异常艰难的起身,朝他比手势:“那你最好去找,饿坏了王爷的马,王爷肯定又要打到我说话。”
华贵连忙听命去了,韩朗于是转身,朝华容盈盈一笑:“洗头的话不如全身洗,你家澡盆在哪?”
华容的澡盆很大,还非常暴发地镶了金边。
韩朗很是怜惜地将他放了进去,掬把水淋上他头顶。
水汽中华容冷汗如瀑,左手握住盆沿,享受的表情已经做的很勉强。
“腿疼还是手疼?”韩朗近前,很是怜惜地问了句:“如果华公子不喜欢可以不洗,我这人并不霸道。”
华容连忙比手势,要钱不要命地表示喜欢。
韩朗上来捧住了他脸,双唇覆了上去,湿漉漉地一个吻,几乎将他肺里空气吸尽。
“也并不比别人的嘴巴好吃。”吻完之后韩朗结语,将华容下巴紧紧捏住:“长得好却也未必颠倒众生,那你是凭什么抢了官娼的生意?”
“是凭这里吗?”朦朦水汽中他又问,另一只手前行,找到目的地后探进去一只手指。
一只之后就是整个手掌,猛然前刺之后又迅速回缩。
囧囧被撑到极至后也迅速回缩,韩朗再放进一只手指,还是被炙热包覆,紧紧包覆,象情人吸吮的唇。
“功夫是好却也未必一支独秀。”韩朗又是喃喃:“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有哪里过人?”
华容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你打手势,我能看懂。”韩朗吻上了他颈脖,每一个唇印都是道烈火:“是不是你琴艺过人?”
抚宁王韩朗居然懂得哑语,对此华容却好像并不意外,只是比手势回他:“琴只见过没弹过。”
“那就是有见地,是不是读过许多书?”
“读是读过,不过记住和喜欢的只有一部。”
“哪部?”
“佛经。”
这个回答是大大出乎韩朗意外,居然让他停止下吻抬起头,问道:“这么说,是佛经教你让男人压在下面?”
“是。”华容坚定地比个手势,一字字认真比划:“佛语有云,当受则受。”
“当受则受?”韩朗朗笑,将眼眯起:“一俗到底,却又什么都明白通透,这就是你的趣味所在吗?”
华容静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他。
“你要我亲自尝尝?”韩朗挑眉,一把抱住他腰身提起:“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水珠一路下坠,华容赤身囧囧挂在韩朗腰间,身下如被熔岩穿透。
还好是他比较喜欢的前位,他想,伤处痛极反而开始笑,余光撇向桌面。
桌上放着他那把被人打烂的绿扇子,殿前欢三个字依稀可见。
冲着这三字华容又是笑了,笑里意义不明乾坤无尽。
半夜云雨颠倒,到最后韩朗整顿好衣衫,华容趴在地上,连眼珠子都不活络了。
华贵已经回转,正在替他翻译:“回王爷,我主子说那天对对子,是为了要引起王爷注意,好傍上王爷。”
韩朗饶有兴味听完这句,整下衣衫准备扬长而去。
回身时却看见华贵正将什么东西塞到书桌下。
“你藏什么?”
事迹败露,华贵涨红了脸,心越虚嗓子越大:“主子都成这样了,这人还送拜帖要他明天过府,我替主子挡一下难道不可以?”
韩朗挑了下眉,面露难色:“我看还是别挡了,因为我扫了恩客的雅兴,那多不合适。”
“这样吧。”他将掌一合,笑得无比快意:“你主子不方便,我就明天派人来抬,只要有口气在,抬也把他抬去。”
华贵的眼珠子突了出来,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只好恨恨:“王爷好像还没付钱,钱可是我家主子的命,您可千万别吃霸王餐!”
“来日方长,我赊帐月结吧。不过话说回来,华容,你的奴才嗓门真够亮堂的,如果被送进宫做了公公,是有点屈才了。”韩朗悠悠回句,眼光瞥向华容。
华容也算配合,提上一口气,点头表示同意。
华贵立刻一记眼光杀到,只差没把他活劈当场。
“放心,明日我一定记得差人来抬你。”韩朗带笑转身。
“那么有劳。”华容比个手势,居然还表示谢意。
当受则受,他还果真是无所不能受。
此人有趣,离开后韩朗一路上想,快鞭催着飞马,终于推翻了自己好受必须铁骨铮铮的愚见。
“当受则受殿前欢先生。”他扬起嘴角:“我等你来傍,游戏还长。”
回到王府,沐浴后,他换上袍子,人歪在锦绒塌上,闭目养神,流年尽职替他倒水沏茶。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流年一边倒水,一边道。
“方子呢?”韩朗闻言一下来了精神,睁开眼睛问道。
流年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乖顺地递上,并拿来将烛灯照明,让韩朗验收;偷觑他主子的神色,还算愉快。
“主子,这法子老这样,也不能长久。”韩朗睨了他眼,示意继续。
“京城猝死一两个平常人是没什么问题,可总死的是大夫,即使是意外,也是很令人费解的。”
韩朗一听眉锁,似有不虞,但还是淡然道:“知道了,我会另想办法。”
“那主子还要更衣进宫吗?”流年小声问。
“皇上晚上把药喝完了?”韩朗又问。
“是。”
“哦,太晚了,不去了。”
“那要流年特地进宫禀明吗?”
韩朗眨眼,这小子什么时候愿意勤快了?“如果皇上问你,我为何不去,你会怎么说?”
流年一顿,低头施礼,正经百倍地回道:“说主子今和一根青葱折腾久了,倦了。今儿不提前面圣了。”
韩朗听闻也不恼怒,手指弹了下流年的脑门,还没手上干涸的水珠弹溅在流年额头上,缓缓沿着脸颊滑落。
“流年不敢欺君。”
韩朗非常大度地笑笑,大度得有点刻意,“这天看着要下雨了,你就别去了。我也睡会儿,门外候命去。”
“是。”流年应声告退,却在出门前又被韩朗叫住。
“那个卖粥的,是不是已经答应在府内干活了?”看来主子也有记xing不好的时候。流年忙回复称是。
韩朗呵呵一笑:“明早不用到外面吃早点了,至于他的住所你安排个院落给他,尽量清净些。”
一个刚进府的,竟如此让主子上心;流年有了疑惑,却也不敢多嘴,领命退出了屋。
皇宫内院。
有人开始后悔乖巧喝完了药,让其他人散去,只留下他一个。
殿内火烛高烧,一股略黑的热气蒸腾而上;外敲三更鼓。
弹劾韩朗的奏章,就放在他的桌案前。
既然每份奏折,韩朗都会在呈上前粗略审查一遍,那怎么还能出现在当今皇上的面前?
他居然没半点避讳。不是当真扪心无愧,就是太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昨晚承诺该来的时辰早过了,还没见他的身影。
坐在案前的人终于按耐不住,愤愤地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字后,发疯似地用双手紧拢,将那带字的纸揉捏成一团,狠掷向窗外。
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细如银毫,不动声色地打湿悠哉殿前的雕窗。
皇帝沉静片刻,突然站起身,冲出门外,苦找到那已经湿糊纸头团,默默放在手心摊开。
笔墨未干,雨水滴在纸上,溶化成一片,但依稀还是可以辨别纸上的字:韩朗。
“扔都扔了,为什么还要拣回来?”一柄雨伞替他遮去了逐渐密集的雨点,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天子没回头,迈步准备走回殿堂。
“难道你还要等他到破晓吗?”声音又问,皇帝依然不答,也没有转身。
“皇上,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皇帝伫立在屋檐不动,身体有些不稳,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晃晃。
“没有我,你当不成皇帝;没有你,我不可能再活在这世上。韩朗说,现在我们的命运,一人只能一半,分不开的。陛下,你真的想要这样活一辈子吗?”
雨越下越大,雨水有节奏地击打屋顶,那声音仿佛有了魔力,让雨落在人心上,一路滴答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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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依旧秋雨缠绵,近傍晚时分,华容真的被韩朗差人抬到了赖千总府上。
一路上颠簸,华容强撑,折扇虽然没了,却还能硬撑个倜傥,可意识却有些恍惚,像是魂灵一不留神,就能从这疲惫不堪的身上漂移出窍。
果真,还没到了赖府门口前,意识终于涣散,他昏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华容第一眼看到就是华家第一名仆——华贵。
“主顾呢?已经做完?银子收到?”他连忙比手势,关心交易状况。
“你暂时死不掉,本来还想跟来给你收尸呢。”华贵耷着脸,“还能走吗?不能走,我可没钱请轿子抬你回去。”的26
华容别他一眼,想潇洒地赏他个笑脸,却也万分困难。
“钱没赚到?”他沮丧,咬了咬牙。
是他昏迷的关系,没让客人满意?
华贵立刻大嗓门回他:“今天你的主顾,没工夫上你了,都去朝里商量韩朗那点破事呢。”
华容困顿地眨眼。
华贵知他要问什么,截道:“据他们说,金銮殿上皇帝与那个杀千刀的韩太傅闹翻了!”
华容听后又是一愣,忙虚弱地打着手势:“怎么可能会闹翻?“
“那我怎么知道啊。只听说,那姓韩的在读自己的奏章,皇帝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把韩朗的则子给撕了个粉碎,粉粉碎啊!他还眼瞪了韩朗很久呢,就差没下旨把他给拖出去砍了。”华贵把刚打听到的,添油加醋地转述了下,“喂,你说他会倒吗?”
华容笑着虚弱地比划:“要他倒未免太快了,我还没傍上他,赚够银子呢。”
“就是!他还欠我们银子!你记得死前,一定要讨回来。那个抚宁王和我可没的比,连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都不懂。只知抬人过来,怎么回去他就不管了。”华贵一边搀扶着华容下榻,一边不甘愿地嘀咕。
“只因为我死后家当都是你的,不是他抚宁王的。”华容虚弱地打着手势,到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