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父的话,苏夏锦是从来都不违抗的,她脚步缓慢地走了过去。
东方慕卿指指对面的石椅,道:“坐!”
心绪烦乱的苏夏锦木偶一般坐了下去。
东方慕卿看着苏夏锦这个样子,脸沉如水,连之前的慈爱也不见了,他道:“你都听到了,是吧?”
苏夏锦想摇头,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头有千斤重,怎么也摇不动。
东方慕卿淡淡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锦儿,一直以来,我只教你医术和武术,让你去西山别院给那些人看病,不让你接触到我的所有事务,不是师父想瞒你,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而已。”
苏夏锦忍不住抬起头来,道:“师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大事,这么些年,你一直是慈爱又善良的师父,咱们在医岛上,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派二师兄出岛?”
东方慕卿轻嗤一声:“这样的日子,就是好好的了么?锦儿,你还太年轻,再说,你是女孩儿,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苏夏锦茫然地抬起头来,她发现东方慕卿的眼神里有光芒在闪烁,仿佛他已经看到了他认为的好日子。
东方慕卿道:“五十年前,我是方家的少爷,我的父亲,是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擎天帮的帮主,是武林盟主。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我父亲被他的属下所设计谋害,我九死一生才逃得性命,这些年来,我所想的,都是夺回我应有的一切。世事多艰,可是我从没放弃过。我从当年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到现在一身的本事,又有了医岛为倚仗。此时还不出手,又待何时?”
苏夏锦震惊地听着这一切,只觉得脑中嗡嗡着想,她颤声道:“师父是要报仇吗?”
“报仇?”东方慕卿冷冷一笑:“报什么仇?那些仇人,这些年里早已经被我一一手刃了。我不过是要让方家回复当初的荣光,一呼百应的感觉,你是不能体会的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就像现在,我在医岛上一样,高高在上,说出的话无人违拗,所有人都唯我之命是从!”
苏夏锦看到他眼中闪动着如同火焰一般的东西,她讷讷地道:“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何必还要制造什么药人?”
“区区一个医岛,怎么够?”东方慕卿鄙夷地道:“我要的是全天下,全江湖。”
苏夏锦呆呆地看着意气风发的东方慕卿,他仿佛看见了他一统江湖的情景,眼神之中甚至带着一份狂乱。
在她的印象里,师父温文尔雅,慈爱祥和,善良温厚,对等医岛的居民,也毫不摆架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师父,不禁有些害怕。
她看着他,心里却止不住地想:这是师父吗?这是师父吗?
她的师父,怎么会变成了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看着呆在那儿的苏夏锦,东方慕卿缓和了语气,仍然恢复他一惯的慈和和亲切:“锦儿,师父吓着你了?”
苏夏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东方慕卿轻声道:“不是师父有野心,而是这个天下一向弱肉强食,有能力为什么不登得更高一些。师父的梦想,从来都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唯我独尊!”
苏夏锦怔怔地道:“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唯我独尊又怎么样呢?师父已经七十五岁高龄了。”虽然他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可是实际年龄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自己。
东方慕卿不悦地道:“你提醒的是,师父虽然服用了返老还童丹,年轻二十岁,但现在师父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了,这个医岛,我四十年经营,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三年里,你就可以看见师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威风了。”
苏夏锦觉得师父太过陌生,陌生到她完全不认识,也与她印象中的师父完全不一样,是她太傻,还是师父太善于伪装?
东方慕卿还是很喜欢这个徒弟的,见她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放柔了声音,道:“锦儿,一直以来,师父都保护着你,不让你接触那些权谋,诡计,也不让你接触所有世间的污浊和肮脏。但是这些都是存在的,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利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为什么要做让别人上位的枯骨,而我不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
苏夏锦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们生活在医岛,原本是可以完全不用去接触那些污浊和肮脏,过自己想过的平淡生活的。可师父却将手伸向了岛外。
而且,这不是师父临时的心意,他说,他经营了四十年。
药人,控制……
还有那些刚才听到的他和二师兄说的片言只语。
光是把一个人变成药人,都需要多少年,师父的野心,原来一直存在,只是被他掩饰得太好,她竟从来没有察觉。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中又是惊又是吓又是怕,惶然道:“师父,我从小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医岛上,除了禁地冲霄谷,哪里都可以去。我一直以为那里有凶兽,或者有看不见的凶险,原来,那里才是师父真正用心的地方,是吗?”
东方慕卿淡淡地道:“不错。”
苏夏锦道:“师父既然早就心怀天下,想要一统江湖,为什么又肯花这么多的时间在我的身上?您教我医术,教我感恩,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善良和付出。那么多的时间,你可以做更多你想做的事!”
东方慕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道:“因为你可以帮我!”
苏夏锦自嘲地道:“师父太看得起我了。论医术,我又怎么比得过师父?论武功,我也不如几位师兄,论江湖阅历,处世之道,处事之能,我更是一无是处。我能帮得了师父什么呢?”
东方慕卿道:“你当然能帮我!”他微眯着眼睛,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苏夏锦下意识地道:“我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