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是个聪明的人,说不的代价到底有多沉重,她还不能想像。
她不能去,可她能说服师父吗?
苏夏锦抬眼看了东方慕卿一眼。
在东方慕卿的眼中,她看到的,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是一切在掌控中的胸有成竹,是算无遗漏的慎密。
这个局,他布了整整十八年,又怎么可能容她说不?
她若去,就算她可能会成为傀儡,可能会九死一生,可是她到底还有一线希望。如果她不去,师父会杀她吗?
她不怕死。
但是,师父的手段这么高明,她丝毫不怀疑,以师父的医术,会在她死后,将她脸上的皮肤割下来,换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让那个人来替代她,以她的身份进入天雷堡去。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不信还罢了,若是他信了呢?那便是整个天雷堡梦魇的开始,甚至,父亲会以为是他的亲生女儿在戕害他,那时候才真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苏夏锦整个身子都发起抖来,这种后果,哪怕她死了,也是不希望会发生的。除了去,她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就在一天前,她还以为医岛是一片净土,是世间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这里没有争斗,没有血腥,没有杀戮,只有祥和和宁静。
原来,那些她所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师父营造的假象。
他营造这个假象干什么?是为了迷惑谁呢?
苏夏锦心中一跳,突然想到一件事,师父要迷惑的,是云爷爷呀。
云爷爷已经因为走火入魔瘫痪了七年,他不能走遍医岛的每一个地方,所以,他能看见的,便只有那一幕假象,却谁也不知道,医岛上,还有师父营造的另一个恐怖的地方,以及师父的野心。
苏夏锦咬了咬唇,低声道:“师父准备什么时候送我走?”
东方慕卿见她虽然脸色苍白,神色之间却有一份难得的坚定,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明明有些忧伤和惧怕,却仍然抬眼看着他,不由微眯了眼睛,道:“锦儿,你肯帮师父,实在太好了。”
苏夏锦低声道:“师父于我,有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东方慕卿原本心中存着一些怀疑,听了这个回答,不禁哈哈笑道:“锦儿,你放心,师父不会亏待你。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师父绝不会害你的。”
如果是之前,苏夏锦对于这番话不会有丝毫怀疑,但是现在,她却只是微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东方慕卿也明白,一下子灌给她这么大的信息量,她必然是有些承受不住的,不过,她没有拒绝,这便说明了这些年他对她的培养还是很有用处的。
他道:“一个月后是你爹的生日,如果你那个时候出现,你爹一定很高兴的。为了避免路上有所耽搁,今天你便启程吧!”
苏夏锦瞬间明白了,即使今天她没有走到二师兄的院子里来,师父大概也会把她叫去,给她分派这个任务,只是自己适逢其会,听到了一些他们的秘密,他也就顺便把这件事提前说了。
只不过,他原本大概没准备这么快告诉她这件事,毕竟还有一个月时间,现在她既然知道了,他便让她马上离岛,是怕他透露出去什么消息吗?
苏夏锦低声道:“好!”
苏夏锦很奇怪,为什么她竟然没有想过争取一下,反抗一下?或者表达自己心中不想去的意愿?
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做地就答应了。
一直到快走到飘花小筑的时候,她才想明白。
那是因为她不敢。
或者说,她想到了抗拒和争取的后果。
医岛有秘密,师父有别的打算,这在几个月前她便有所怀疑,师父告诉她天雷堡的事情时,那目光和神色,让她一个从来不懂权谋,不懂尔虞我诈的人瞬间成长。
师父的医术和毒术,武功,她都是亲眼见过的,所以她知道她不是无可替代,只要割下她那张脸换一个人就行了。所以她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资本。
若是她死了,另一个换了她的脸的更听东方慕卿的话的女子过去,天雷堡将会有灭顶之灾,那个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也将遭遇极大的凶险。
……
这些,种种,让她冒不起这个险。
只有绝对的顺从,才会让师父对她不那么防备,那时候,她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至少,能保住爹爹的命吧?
她不会对抗师父,甚至,不可能去破坏师父的计划。
可是事关她的亲生父亲,她却不能不保留一些私心。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唇边掠过一丝悲哀。
洛轩哥哥,我今天就要离岛了,我只是一个医者,武功低微,此去,一定是会成为一个失去自由的傀儡,未必再有命回到岛上,我对你的那份心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不不不,我对你能有什么心意呢?就算曾经有,现在也不会再有了。以后我只是师父的一只棋子,将会双手沾染血腥,又怎么配得上你的温润如玉,又怎么配得上你的高洁人品?
甚至,我会死,你会很快忘了我。
你有习语了,你一定会很快忘了我的,是吗?
习语,苏夏锦已经陷入悲哀的心突然一颤,她是来打听习语的下落的,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一会儿,洛轩哥哥看见她一无所获,该失望吧?
可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是师父得意弟子,真的得天独厚,在医岛有一些优势,现在知道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且是一颗在十八年前就布局好的棋子,除了深深的悲哀,她就像一个被人从云端打落地底的精灵。
她在心中低低地祈祷,希望习语没事。如果习语没事,洛轩哥哥以后会和习语在一起吧?那么,洛轩哥哥会幸福吧?只要洛轩哥哥以后会幸福,她也应该替他开心呀!
可是为什么心中这么苦涩?为什么心那么痛?好像千万把小刀在切割一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