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有些茫然惘然,他的心,以前她是不懂的,她以为他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不过是风流惯了,想换换口味,那时候的她丑不堪言,毫无是处,她以为欧阳宇凌重口味呢。
后来,把那么多的传言整合在一起,又见着他的态度,和他对她的真切的维护和关爱,她知道他对她,或者是有一些不同的。
再后来,当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也不知不觉地住进了一个她,那时候,她已经见着了娘亲,那时她的心情尤其复杂。
及至听说他遭遇不测,在沛江之中失去踪迹,董静萍对她说,不要以她为念,让她去寻找她的幸福!
那一刻,她真的已经决定,去找他,找回他,她不希望他有事,她无法想像,那个经常在她面前温柔含笑的,那个腹黑却又对她好脾气的,那个京城闻之色变而她却感觉他并没有那么可怕的那个人,如果从此消失在这世间,她的心中将空落多大的一片。
而且,用什么可以填补?
不能,她只想他没事,只想他能平安。
他真的平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可是,她又退缩了。
不是不爱,而是,她心中有更加重要的责任,一个人一生不能只为爱而活着,何况,那份爱于她,还是有些渺远的。
他的心,她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想懂,而是不敢懂。
她像一尾虾,抱着头拼命往后退,在感情的战场,她在做逃兵。
她心中亲情的天平实在太重,不会有人理解,一个孤儿,从小失去父母,与爷爷相依为命,那种骨子深处对父爱母爱的渴望。
那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执念,一种她拼命想要保护,珍之重之,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可能不利,也被她无限放大的执念。
她曾把希望寄托在顾柏杨身上,可是这个便宜老爹不曾给她父爱,她心灰意冷,但是,董静萍给她了母爱。亲情原来这么美好,血融于水的感觉原来这么温暖温馨,她会为了一份还有些渺远的爱,去放弃两辈子才盼到的这一份难能可贵的亲情吗?
除非,有一天,事情可以两全。
如果她确定,可以两全,不会有任何的一丁点的伤害加诸在董静萍,以及董家身上,她才敢放开怀抱,去接纳,不再做逃兵。
显然,欧阳宇凌对她的好,对她的呵护,让她感动,让她温暖,却又还达不到让她飞蛾扑火一般不管不顾的地步。
而且,她是个理智的人,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做飞蛾。
可是,当欧阳宇凌把这一切,居然当着她的面说破时,她不禁茫然失措,或者说,猝不及防从而措手不及。
如果她稍有一些经验,也不至于这么迷茫纠结窘迫失措。
她不是情场高手,上辈子虽然医术已经大成,去过很多地方,眼界十分开阔,心情无比敞亮,可还没来得及恋爱呢,或者说,还没有遇见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就因误闯别人机密,年纪轻轻中枪坠崖,尸骨无存。
欧阳宇凌是两辈子以来,第一个闯进她心中的男子。
那还是因为欧阳宇凌的强势出击,打开了她的心门,要不然,以她对于医术的热爱和感情的不开窍,就算欧阳宇凌再好再优秀,她于他,也不过只是一份欣赏,从而成为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欧阳宇凌看到她微微张着嘴,眼神迷糊,神色纠结,似乎心中有极大的难处,在挣扎,在纠葛,在撕扯……
以至于她明亮的眼神竟像罩了一层雾,使她娇小的身子看起来像清晨柔弱的娇花正被早春严寒所逼一般,楚楚可怜,却也楚楚动人。
欧阳宇凌的心瞬间软了,他在干什么呀?
他劝韩东宸的时候不是很清醒很明白,小汐汐既然不肯把秘密告诉他,那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他却在这里逼她?
逼她表态吗?逼她承认她心里有他吗?
那样只会让她更反感,只会让她更害怕从而更远离他吧?
他真是糊涂了。
欧阳宇凌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对不起,小汐汐,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希望我是你第一个想起来寻找帮助的人,我也希望,我能让你真正的信任,让你真正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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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汐语内心纠结了好片刻,看到欧阳宇凌眼底的怜惜和宠溺,她垂下眼去,她能说什么呢?她低声道:“抱歉,现在有些事,我还没想好。你……终归身份高贵,我这些俗事,我自己能处理!”
欧阳宇凌拧了拧眉,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而已,还是想逃离而已,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顾汐语,闷声道:“小汐汐,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身份,我就是我,欧阳宇凌。哪怕我有再多的能耐,再多的本事,或者再与众不同的身份,在你面前,我也只是我而已。小汐汐,你在介意我的身份吗?”
在你面前,我就是我而已!这句话看似平常,却让顾汐语渐渐关拢的心门重重一震,如溃败之堤,再也无从关紧。
她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没有自称过本王,他从来尊重她,呵护她,关爱她,照顾她,甚至,保护她。
是啊,他就只是他而已,不是什么英王,不是什么皇子,只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啊!
可是,他却还是英王,还是皇子。
他在她面前放下了他的身份,只做他自己。可是,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不能忘记他的身份,她不想过那种身在高门,却毫无自由的生活,她不想因为他的身份让娘亲遭遇一丁点的危险。
顾汐语默然片刻,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不介意他的身份,可是,她连他这个人,暂时都还不能接受。
顾汐语摇头之后,忽又抬眼看他,目光不复迷茫,而是渐次清明起来,她吐字清晰地道:“我不介意。你在我面前,只是你。可我在你面前,不仅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