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沐之秋从来不玩蹦极,心里再蠢蠢欲动她也会对这种高危险的运动回避三尺,总是自己的性命比刺激重要也实惠得多。诚然,她倒是很乐意看见别人蹦极,那人越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她越激动,最好能撞到脑瓜子开花还不死,就像是沐之冬这一类的。
大概是姐妹血缘的关系,沐之秋不玩蹦极,沐之冬自然也就恐高。
要说沐之冬的心性儿着实不错,坚强到沐之秋压根子痒痒的程度,便是经历了中毒、滚楼梯、摔秋千之后,她还没被吓疯掉。可想而知,古人将多少有理想有抱负的奇女子都埋没了。当然,管中窥豹也能看出小日本这种物种在那个时代便拥有着野兽般的意志。
其实在沐之秋看来,吓不疯的人本身就是疯子,既然沐之冬是这种疯子,逻辑推理下,小日本自然也都是疯子,疯子自然没什么东西觉得可怕,疯子当然会嗜杀,疯子摔下摘星楼也不会有事。只可惜沐之冬这疯子当得不太称职,可见,血缘这东西来不得半点造假,杂种便是连疯都疯得那么不彻底。
沐之冬被夜袭一把丢下摘星楼时就彻底吓傻了,估计是被一口痰迷了心窍,一路呈自由落体运动的轨迹落下来居然就在开头喊了一声,之后一直呈现双眼暴突的、狰狞的观望态势。
一个人头下脚上眼睁睁地看着地面距离自己的脑瓜子越来越近是什么滋味,大概只有跳楼自杀的人才知道,当然,沐之秋也是知道。这种经验要感谢身子的原主,托了她的福,沐之冬如今才能也身临其境地感受一把。
不过当初沐之秋从摘星楼上摔下来直接是身子着地的,那不知道断裂了多少次的筋脉心脉再度断裂,不然也不会让沐之秋那么倒霉地一穿越过来就是个昏迷不醒的主儿,还被人设计陷害捉奸在床。
也亏得她是身子着地,若是脑袋着地,可能沐之秋一穿越过来就在棺材里躺着了。
夜袭把今晚使君的遭遇听了个清清楚楚,早已怒火中烧,所以下手一点也不含糊。先前便有沐之冬摔秋千的经验,所以这回,他做得更加游刃有余。
用同样的办法让一个人摔地上夜袭没兴趣,相信使君也没兴趣,所以这次夜袭改变了策略,他把沐之冬丢下摘星楼后像只大鸟一般慢悠悠地一层一层地飘下去。
看在沐之秋眼睛里,夜袭明明就是慢动作,奇怪的却是夜袭的速度丝毫都不比沐之冬的慢,到后面,基本上就跟沐之冬平行了。
这种悠下去的方式实在很诡异,所以沐之秋想要拜夜袭为师的念头又加深了一层。
就在沐之冬的脑袋已经蹭到地皮的瞬间,一根绳索抛出去准确地缠在了她的腰上。结果就是沐之冬的脑瓜子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头破血流,但却没有被摔死。
沐之秋倚在窗口愣了半响,才啪啪地拍起了手掌。夜袭这个人实在不错,深得她心,倒是比萧逸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走下摘星楼,也不顾姿势是不是优雅,蹲在沐之冬面前抬手试了一下呼吸,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确定人还没死,沐之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药包里取出一丸药塞进沐之冬的嘴里,淡淡道:“冬果,你和夜袭把她送回去,仔细点,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们。”
冬果素来心直口快,不由问道:“使君为何还要救她?直接丢在这里便是,便是有人怀疑,也不过是传言沐二小姐深夜登摘星楼不小心摔下来摔死了……”
“若是她摔死了,有人大概要心疼,所以还是不玩死她的好!”像是觉得这个话题十分令人烦躁,揉了揉额角,沐之秋又道:“再说,要是一次就玩死了,以后我想报仇,可要找谁去?”
“那使君也没必要救她……”
“我给她服用的不是养心丸,是遗忘草!”说完,再不多言,提起裙摆自顾转身回婷芳院去了。
遗忘草?冬果和夜袭互望一眼,早在“死亡村”时就听使君开玩笑说自己配制出了一种毒药叫做遗忘草,服下之后虽说不会毙命,却能叫人意识混沌,好端端的人会变得脑子蠢笨,倒不会一下子就变成傻子,大约就是傻子和反应慢中间的那种吧!
这种遗忘草服下之后能将最近做过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却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事情可以忘掉,情绪却忘不掉。比如你先前是喜悦的,服了遗忘草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喜悦,但还是喜悦。同理,要是先前惊恐过度,服下遗忘草之后这种受惊的状态自然也不会有所改善。
使君给沐二小姐服下这个,其含义不言而喻,便是要让沐二小姐将今晚上的事情全部忘掉。而沐二小姐身上多处骨折、伤痕累累,又被吓得半疯,再因遗忘草变得半傻,留在丞相府里非但成不了大气候,还能重复使君以前经受过的磨难,这便是使君想要的。
使君果然够狠,手段竟是比他们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难怪使君是主子,他们只能是一群奴才。既然使君不想让沐之冬死,那任何人都不能让沐之冬死。
冬果和夜袭很负责任地将沐之冬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至于明日大年初一,丞相夫人江晚晴想要带沐二小姐进宫时发现沐二小姐伤痕累累、神志不清、又呆又傻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是夜袭和冬果该操心的了。这世上,睡个觉能把自己魇住,甚至吓死的人数不胜数,像沐二小姐这样的人,便是最有可能晚上做噩梦把自己吓死了。
沐之秋本来打算直接回婷芳院去,可是走了几步却发现阿绿还在身后跟着,不由皱了皱眉,“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今晚不想看见你!”
其实沐之秋想要说的是今晚她不想看见任何一个跟萧逸有瓜葛的人,便是夜袭、冬果和阿绿,一见到他们,她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萧逸,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偏偏这话听到阿绿的耳朵里就走了样儿,倒像是大小姐厌烦了自己,或者不想要自己了一般。本想乖乖地听话找个地方缩着去,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一步,却又回过身郑重其事地跪下给沐之秋磕了个头。
平时沐之秋心细,和她亲近的人有心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今晚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凄凉,便是没有心思顾及阿绿的失魂落魄。心不在焉道:“这大晚上的地上凉,你赶紧起来莫要冻病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我想散散步,一会儿我自己会回去的!”说完也不看阿绿,转身便走了,她却没看见身后跪在地上的阿绿目光中流露出的痛苦和绝望。
本来今晚收拾了沐之冬应该觉得解气了才对,偏偏沐之秋觉得心里又压了块大石头,先前是怒气腾腾,想着不整死沐之冬誓不罢休,现在却是总想到沐之冬送给萧逸的忍冬荷包。怒气没了,倒是满腹辛酸。不过她没恋爱过,也搞不清楚自己这种情绪就是辛酸,只觉得先前自己心里憋着口气像是要爆炸了,这会子那气倒是没了,却都变成了石头压在心上,竟沉重得无法呼吸。
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爹爹的书房,既然来了,那便去看看娘亲吧!
一路走过地道,来到密室中,看着水晶棺里娘亲的绝世容颜,突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娘亲?你说萧逸为什么要退婚?”
水晶棺里的褚婷芳当然不会回答,沐之秋托腮想了会儿,好不容易想起来退婚这件事其实还是自己最早提出来的,不由地又恼了。
“娘亲?他既然收了沐之冬的荷包,为什么还要陪着我一起待在‘死亡村’里?”
这般转移话题实在有点诬赖好人的嫌疑,不过现在萧逸再沐之秋的眼睛里就是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当然就算不得好人。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沐之秋自己想过很多遍,不理智的想法是萧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沐之冬这样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当然要偶尔尝尝她这样的萝卜青菜,这让她很受伤。
理智的想法就更让她受伤了。谁都知道靖王爷在静安王朝权倾朝野,一个臣子,皇帝的儿子,手里的权利比他老子还要大,名声比他老子还要好,知道他的人比他老子还要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沐之秋是学过历史的,历朝历代都不乏为了皇权父子手足残杀的事情,其中,演变得最为激烈的当属清朝九龙夺嫡,父子如何?兄弟又如何?什么都比不上那金光灿灿的龙椅和至高无上的皇权来得更加实际。
人对权利的**是无穷无尽的,有了一点会想要两点,有了两点会想得到更多。所以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有人当了皇帝还会自己主动退下来?至少沐之秋学过的历史里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皇帝。言情小说里倒是有不少皇帝爱美人不爱江山,最终极少有落得好下场的,当然,这都是蒙骗花季小女孩掉眼泪的招数,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
萧逸的存在对于皇帝萧震天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父慈子孝,但真的是这样吗?若是这父子关系当真如此和谐,萧震天为何久久不立皇储?
皇储之争历来是皇宫里最激烈的争端,如果说萧逸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倒也罢了,偏偏萧逸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有为青年,便是萧良,估计登上那个龙腾宝座也能做个像模像样的皇帝,萧震天这般拖着,那份心思,便是七八岁的黄口小儿也猜得出来几分。
既然萧震天根本就不想立萧逸为太子,那他表现得对萧逸这个儿子多么亲,便是一种怀柔的手段。只是这手段不太高明,也就是迷糊一下外人,萧逸应该是清楚的。
对于萧逸这么冷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皇权更加重要的了,既然皇帝对他有所忌惮,他自然会想办法避其锋芒。
什么法子才能既避开锋芒,又不损坏自己的名誉?想必萧逸曾经也为此伤透了脑筋,所以那时候萧逸会以仁治天下,广纳门客,四处游说,到处拉拢朝廷重臣,甚至不惜利用色相跑到丞相府里来引诱二小姐沐之冬。
她的出现,不过给了萧逸一个离开朝堂,便被动为主动的最好理由。表面上,靖王爷变成了个无所事事整天围着自己未过门的王妃转悠的痴情王爷,实际上却一手遮天,仍然掌控着整个静安王朝的局势,这才是萧逸留在“死亡村”真正的原因吧?
事实上萧逸也确实做到了,沐之秋不得不承认萧逸实在是个既强大,城府又极深的人。这样的人是做大事的人,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将她牵连进来就不好了。
原本的她对萧逸实在没什么感觉,萧逸便是爱着十个、一百个沐之冬她也不会去看一眼,偏偏萧逸给她养成了某种习惯,那种习惯就像是饮鸩止渴,竟是只能喝下去无法吐出来。所以眼下她才会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