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闻之色变的采花大盗玉蝴蝶什么时候变成圣手神医了?这有点太搞了,实在让沐之秋的心脏承受不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跑,刚才玉蝴蝶与她视线偶遇,既然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是根本没认出她来。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但沐之秋平素实在不是个喜欢听八卦看热闹的主儿,所以根本没想过听八卦看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试想,一大群人围着个神经病看热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她让出条路让她逃跑?她进来的时候是用挤的,虽然挤了满头大汗,但到底挤进来了。此时想要挤出去,却着实有点难度。
人大概有种本能,对于背后来的攻击都容易忽视,而来自正面的就会遭到反抗,沐之秋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想要出去,非但出不去,反而激起了围观者的不满,将她更往场子中间推了几把。要不是她临机一动,死死揪住一大汉的衣袖,可能早给推到玉蝴蝶身上去了。
察觉头上有异状,一抬头便瞧见被自己揪着衣袖的大汉正满脸花痴地望着她,沐之秋心中大骇,赶紧撒了手,顺便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就撞到了玉蝴蝶的身上。
玉蝴蝶正蹲在地上给病人诊治,突然一个人撞过来,带得他身子一斜便倒了下去。不过这玉蝴蝶有点义气,倒下去的时候还没忘记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接住沐之秋。这样一来,两人倒地的姿势就变成了沐之秋躺在玉蝴蝶的怀里。
义诊摊子立刻就乱作了一团,不过好在玉蝴蝶和他的家奴还比较镇定,迅速将打翻的东西收拾好,又连声给伤患家属赔罪,这才将喧哗声压了下去。
自穿越以来,沐之秋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她强作镇定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要开口,却见玉蝴蝶满脸关切焦急地一鞠到地,道:“这位公子可有受伤?在下医术平平,但治疗跌打损伤还有些办法,若公子不嫌弃,在下可为公子诊治一番。”
嫌弃,她当然嫌弃,先不说自己此时是女扮男装,便是看着玉蝴蝶这张脸,沐之秋也不能让他给自己诊治。可是玉蝴蝶的表情实在太慎重、太无辜,一本正经又懊恼斯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愣了半天,沐之秋最终恍然大悟,自己认错人了,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个落魄的书呆子不是玉蝴蝶。
一个人的容貌、声音、体态,甚至是习惯都能改变,唯一改变不了的只有目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除非是失忆者或者精神病病人,否则没有人能用目光把自己完全伪装成陌生人。
沐之秋的目光不是一般的犀利,能在她的目光下不露马脚的人实在太少,倒并非她太过自信,而是前世她的职业造就了要与各式各样的病患打交道,已经千锤百炼,那眼睛比X光机也差不了多少。这书呆子看她的目光太过于清澈坦荡,如果不是她认错了人,便是玉蝴蝶的演技实在太好。
可沐之秋实在找不出玉蝴蝶需要演戏的动机。昨晚,玉蝴蝶明知道萧逸不会善罢甘休,还敢夜入丞相府掳走她,这种狂妄霸道与萧逸惊人的相似,但凡喜欢的,不管不顾,只拿来就好,若是此时认出她,一定二话不说拎了她就走,哪里还需要这般大费周折演戏来讨好她?
想通这一点沐之秋很快便镇定下来,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慌张的必要,她现在的脸并不是沐之秋,即便这书呆子真的是玉蝴蝶,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冲玉蝴蝶还了一礼,沐之秋微微一笑:“公子多礼了,在下并未受伤。倒是公子慈悲心肠心系百姓,实在令人佩服!”
她这么一说,书呆子脸上一红,竟垂了眸不敢看她,“公子抬举了,其实并非在下慈悲心肠心系百姓,今日所为,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此话怎讲?”
书呆子抬起头冲沐之秋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在下并非静安王朝人,去岁因事留在此地,初一晚上游街时一时兴起,便参加了灯会比试,没想到竟遇到了一奇人,那贾公子风华绝世妙手回春,能将死人医活,让在下钦佩不已。今岁在下专程前来赐教,到丞相府拜访却未谋得一面,在下想定是唐突了,却又不甘心这般回去,便在此处摆摊,想着或许贾公子出来游街能偶尔路过此地。是,是在下妄想了!”
盯着眼前人眸子中闪动的智慧和真诚,沐之秋陷入了沉思,只因玉蝴蝶妖孽般的脸先入为主,所以她到没留意其他,此时再好好端详此人,倒真觉得有几分熟悉,尤其是这眼神,深沉镇定,不卑不亢,确实是在哪里见过。
眼睛一亮,问道:“莫非你便是去岁灯会比试台上胜出的那三匹黑马之一倪天凌?”
书呆子愣了半响,才疑惑地问:“公子是?”
果然是倪天凌,不对,应该是褚国太子褚天凌,本来一直觉得此人深藏不露,是混进京城里来的细作,如今看来,倒的确是个爱已成痴的人。她出来逛个灯会都能乔装改变,堂堂褚国太子跑来静安王朝,易个容又有何难?想来,眼前这张脸,才是褚天凌的真容吧?
只要是对自己没敌意的人,沐之秋向来不愿赶尽杀绝,更何况还是同行。俗话说,同行见面三分亲,这褚天凌虽然去年见了自己一面就冒冒失失提出两国和亲,好歹被萧逸堵了回去,她也没什么损失。
说起来,褚天凌还是沐之秋的表哥,尽管今岁褚天凌还不死心,眼巴巴地冒死跑到静安王朝来找她,不过只是书呆子的意气用事,犯不着加害于他。不如将计就计,让他彻底死了这份心回褚国去吧!
沐之秋淡淡笑道:“在下乃是上官云清!”
“哇!”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原来是神仙先生上官云清,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褚天凌目瞪口呆,沐之秋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容,又道:“去岁我与靖王爷陪同秋儿游街观灯会,有幸一睹倪公子的风采,当时便佩服不已。秋儿还说,要找时间与我一同去找倪公子、冯公子和阮公子详谈,只因‘死亡村’的防病进入后续阶段,我和秋儿实在走不开,这才误了再见的时机。不料今日有幸再遇倪公子,实乃有缘!”
“秋儿?”果然,褚天凌脸色大变,竟不顾众目睽睽,哆嗦了几下嘴唇,艰难地问:“你管她叫秋儿?”
“有问题么?”沐之秋笑得更加温暖无害,“我和秋儿不止是知己,还是……”
话不说完,脸上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隐着些许的羞涩和暧昧,看在任何人眼睛里都是对情人大大方方的仰慕。
果然,褚天凌的身子一僵,像是突然被雷劈了般,痉挛了几下,捂住胸口,连身子都弓了起来。半响,才对旁边正排队的患者说:“抱歉,今日在下身体不适,各位请回吧!”
才说完,又冲一旁的家奴道:“给每个来求医的人赠一两银子,咱们收拾东西回去吧!”
真是个有钱的主儿,一人送一两银子,比萧逸还要烧包。看来是打击太大晕了头,不过也该死心了。沐之秋心中窃喜,脸上却露出惊奇,“倪公子身子不适吗?在下为你诊疗一番可好?”
“不必!”倪天凌勉强扯了个笑容,“上官先生若是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去蓬莱客栈一聚?”
没事聚什么聚?她热闹已经看完了,赶走褚天凌就打算回丞相府,不想一个人继续在大街上惹是生非。一个人出门当真不安全,不小心就会遇到冤家对头,要是再莫名其妙被人劫持,那真是得不偿失。
正要拒绝,突然察觉到一束灼灼的目光瞪着自己。沐之秋不由扭头去看,才看清来人,便愣住了,这俩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围观的人群中立着两个容貌俊美气质高贵的华服青年,此时正死死盯着她,满脸怒意,不是八皇子萧良和九皇子萧楠还有谁?
萧良和萧楠来此,是不是萧逸也在?目光迅速一扫,没有发现萧逸的身影,沐之秋的心稍微安定一些,却见萧楠虽被萧良拉着,却一幅巴不得现在就扑上来打她一顿的模样,心头又涌上一股不安。
自己冒充上官云清不会被萧良和萧楠听见了吧?这谎言要拆穿了可就完蛋了,比起被萧逸捉回去,沐之秋更不想被褚天凌认出来。
眼珠一转,笑道:“在下刚好还有医术上的问题想向倪公子讨教,既然倪公子盛情款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褚天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让家奴背着,自然而然地携住沐之秋的手便走:“上官先生请!”口气十分温和亲切,面上却极其苍白,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连站都站不稳,需要从沐之秋身上借力一般。
沐之秋分析了半响,最终放弃将手抽回来的打算,却在转头间冲萧良挤了挤眼睛。
萧楠看见他们要走,哪里还能忍住心头的怒气,昨晚有人在逍遥楼冒充三哥,今早又有人在大街上冒充上官云清,这个年当真是撞了鬼,走到哪里都能见到冒牌货,他今日要不把这骗子的皮剥下来,他就不是九皇子萧楠。
萧良心头也极为气恼,许是爱屋及乌,沐之秋愿意亲近上官云清,他也对上官云清的印象不错,现在在大街上却有人堂而皇之地假冒上官云清招摇撞骗,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虎贲军将此人抓起来。
正要传令,却猛地看见那冒牌货冲他挤了挤眼睛,这神情莫名地熟悉,不由地愣住。
便是这么一愣神,沐之秋和褚天凌已经走到了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时,沐之秋突然扭头,看着他悄声道:“倪公子!今岁为暖冬,二人趁晓来烧香,可好?”
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褚天凌心不在焉也没留意,萧良的眼睛却倐地一下亮了。
二人趁晓来烧香,二人时个天字,有禾有火,那不是个秋字吗?秋天,之秋?这个假冒上官云清的少年竟是之秋!可是,那分明不是之秋的脸,那样一张春花明媚沉鱼落雁的脸,怎么可能是之秋?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可能,难道,这才是之秋真正的容颜?
心中又惊又喜,目光已追随沐之秋而去,却见九弟摩拳擦掌,一拳已朝之秋的面门袭去。萧良大惊,广袖一挥,便将萧楠的动作全部化解在了袖中。
萧楠突然被萧良制住,低声怒道:“八哥?你做什么?那是个骗子!”
目光看向萧良,萧楠却有些傻眼,八哥哪里听见他说什么了,却是一脸惊喜,只管痴痴地看着那骗子的身影,眼眸中流光溢彩,竟是萧楠从未见过的芳华。
骗子?昨晚冒充三哥,今早又冒充上官云清?昨晚冒充三哥的骗子据说是三嫂,那么,这个冒充上官云清的骗子难道?萧楠不由“啊”地一声惊呼出口,下一秒,已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