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怪笑两声,话锋一转,玩偶师又道:“不过,人有生死轮回,萧逸死在这样的风水宝地,指不定死后还能化羽成仙,被天庭封个西施湖水君之类,倒也不赖!”
西施湖?沐之秋眼前一黑,若不是玩偶师揪着她的衣领,她可能会直接一头栽进运河里去。西施湖,这里就挨着西施湖?难怪玩偶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等萧逸,难怪她一直能听到隆隆的水声。
只凝眉稍稍细想,沐之秋便明白了。西施湖,静安王朝的葛洲坝。
如此?她的心倏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玩偶师说的这个运河第一弯她根本就不用看,也不用了解便知道情形与长江第一湾有得一拼。这样一个险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方,萧逸是只猪么?怎么会连想都不想就跳进去?
便是自己永远都变成只能转动眼珠子的植物人又怎么样?至少她还是活着的。最起码她的眼珠子还会动,可比植物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她能看,能听,能感觉,还有思维,不过就是不能动不能说罢了,有什么大不了?萧逸这只猪怎么就会乖乖地钻进别人给他设好的圈套里?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白龙马,跳下去还能完好无损地爬上来吗?
那样一个地势险绝,妙比人间仙境的西施湖正如玩偶师所说,当真是个水葬的好去处。死在里面,大概可以庇护子孙后代。
若是生不能同床,死能同穴,一起庇护子孙后代,那也是好的吧?
沐之秋突然生出一股妄念,会不会,会不会她和萧逸同时在这里落水,然后他们同时穿越,再跑到其他空间去?万一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去,那该多好?那样,就不是萧逸说了算了,该是她想怎么整萧逸就怎么整。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牵着萧逸逛超市,而萧逸会瞪着茫然的桃花眼乖宝宝一般揪着自己的衣裳害怕走丢,沐之秋就激动得眼睛发亮。
这想法光是想想就让她坐立不安,当下,身上竟和方才转身时一样突然生出一股力量,竟真的往河水里扑了下去。
她这一下扑的突然,那玩偶师自以为沐之秋已经完全被玩偶术控制住了,没想到她还能生出这样的力量,没有防备,竟被沐之秋钻了空子。
沐之秋的脑袋很快就淹进了水里,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便感到脚踝被人抓住,猛地一提,她又被玩偶师提出了水面。
玩偶师大怒:“想寻死?没那么容易!真没想到,你中了玩偶术,居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难怪萧逸会对你痴念不忘,那老狗也会对你如此刮目相看。不过既然落在我手里,我让你死,你才能死,否则,若再敢自己寻死,信不信我先将你的手筋和脚筋都抽出来,让你一辈子都做个废人?”
靠!威胁成功!沐之秋可不想平白无故真的变成废人。挑断手筋脚筋这样的事情,她经常在武侠小说里看见,看来金庸老先生也不完全是在胡编乱造,BT的某些古人的确喜欢这么干。
沐之秋立刻泄了那口豪气,依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温顺模样。不过她心里却在大骂,尼玛!狗日的!等姑奶奶行动自如,一定先把你的手筋脚筋挑出来绑在树上让阿绿和冬果跳橡皮筋,叫你真正生不如死地每天在一旁观看。
猛地想到玩偶师口口声声在说自己要寻死,寻死?自己可没这个胆量,活得好好的,谁喜欢自己寻死?那不是抱着能穿越的信念才脑子一热就想投河么?不过,被玩偶师一提醒,沐之秋倒是反应过来。这万一一脑袋扎下去,没有穿越成功,反倒变成孤魂野鬼找不到萧逸怎么办?万一萧逸活着游回来,而她却死掉了,那多不划算?再说,她都不相信生死轮回,谁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投胎做人?她都没和萧逸成亲,哪里会有子孙后代,庇护子孙后代这一说不要也罢,平白地憋着好福气,做了鬼都不知道该去庇护谁,这亏可吃大发了。
正要苦笑,沐之秋的眸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读心术?她怎么把这东西忘了?玩偶师的读心术是不是失灵了?
先前坐在船舱里,沐之秋不管想什么,只要生出点念头,玩偶师便能准确地将她的所思所想说出来。那就跟一个人正在偷东西,但别人手里有只水晶球,不管你偷偷往口袋里装了什么,人家都能立刻发觉的感受差不多,那种感觉让人丧气得想要自杀。可是现在,明显玩偶师再不能猜透她的心思,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所以才会误以为她要寻死。那么,一旦自己寻找到机会,是不是也能瞒天过海地摆这玩偶师一道谱?
沐之秋早就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还他一针,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这玩偶师自己玩过了头,就别怪她沐之秋心狠狡诈了。
沐之秋从来都不相信邪门歪术,这世上只有一个奇迹,那就是自己,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要你想,而且全身心地投入了,你就能做到。这就是奇迹,这就是人定能胜天的根源。
所谓玩偶术,挑战的不过是人的身体,却不能控制人的思维。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漏洞,以两种完全相反的极限来挑战人的承受力,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若是玩偶术真的无懈可击,那自己之前的一次次下意识的举动又算是什么?失误么?失误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四次,那就是失败。
沐之秋能得出的结论就是玩偶师在她身上所下的玩偶术失败了,她的思维和意志力战胜了玩偶术。
玩偶师将她重新拎回船舱丢在一边,自己在她面前坐下,依然背对着沐之秋,只是俩人的脸都换了个方向,不再对着窗户,而是对着舱门。
先前沐之秋只顾着运河码头上的形势,并未多留意自己所处的环境。萧逸投河之后,她才开始考虑运河第一弯的凶险。大概因为关注程度的增加,这艘小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时而被抛上风头浪尖,时而又被狂怒的波涛打入黑暗。
沐之秋坐在船舱里的处境并不乐观,她就像一只陀螺般在船舱里打转,身子忽而被高高抛起,忽而又被重重摔下,小船就像是一根漂浮在大海上的火柴棒,而船舱里的人,则成为依附着那根火柴棒的小蚂蚁,除了用爪子紧紧抱牢火柴棒之外,蚂蚁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自救。
偏偏沐之秋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便是她想拉住什么来固定身体都做不到,这般颠来荡去,若她是枚鸡蛋,等到了目的地,估计里面的蛋黄都被摇匀了。
可恨的是同样是只小蚂蚁,玩偶师却跟屁股底下长着吸盘的章鱼一般,稳若泰山地坐在她面前,不管河水将小船高高抛起,还是浪头将小船重重砸下,玩偶师的身子都一动不动,只能看见他那诡异的黑发飘忽来飘忽去。
人又不是壁虎,可以爬在墙上或者房顶上不掉下来。但玩偶师无疑就是只大壁虎,哪怕小船被浪头带得几乎直立在河面上,这只鸟依然稳稳地坐在地板上。
沐之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位置和角度,想在玩偶师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没那么容易,但利用加速度和自由落体运动的原理整一整玩偶师,她还是能做到的。《射雕英雄传》里欧阳锋抓住黄蓉没少吃黄蓉的苦头,沐之秋没有黄蓉那么聪明,但她也能将玩偶师折腾个手忙脚乱。
她在心里分析着浪头的趋势,再下一个浪头打过来,小船呈现出斜立倾向时,沐之秋汇聚住所有的心神,拼尽所有力气,将身体的重心尽可能地偏向玩偶师的那个方向。
果然如她所料,她的身体像一枚出膛的炮弹般狠狠地往玩偶师身上撞过去。
按理说玩偶师的武功那么高,完全可以避开她这么一撞。沐之秋也没想着能一下子将玩偶师撞死或者撞晕,这种借力打力的方法只要能让她踹玩偶师一脚,或者蹭他一下的时候在他脸上身上挠一把,沐之秋都算赚到了。
然而,让沐之秋没想到的是玩偶师像是根本没有发觉她的企图般,根本没有避开,依然直挺挺地坐在地板上等着她撞过去。
她和玩偶师之间不过一米多的距离,这般突然撞过去,一下子就将玩偶师撞得扑倒在了地上。还不待玩偶师爬起来,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小船又呈现出相反的斜立方向倒过去。
沐之秋大惊,方才她借力打力才能成功撞上玩偶师,现在方向反过来,自己动不了,这么一立起来,玩偶师就会反撞回来。以她现在的角度,玩偶师一旦撞回来,势必要撞到她的脸和脑袋,这样的重击,弄不好脑袋就开花了。
她虽将形势分析得透彻,无奈却动弹不了。心中阿弥托福祈祷着,玩偶师已经向她狠狠地撞了回来。
便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玩偶师的头转了过来,但沐之秋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她看见了什么?那是什么?或者说这个正在向她撞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乱蓬蓬的长发下,那是一个平平的肉平面,就像是人的手背、手掌、后背,或者肚皮,随便是哪里,只要是呈现出平面的皮肤,都会长成这个样子,但绝对不是人的脸。一个人的脸再怎么见不得人,也不可能长成这个样子,因为人的脸上会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可是,面前这个在被巨浪带来的未知碰撞下毫无征兆地转过来,惊慌得来不及掩藏的脸是个肉平面,或者肉墩子,那上面没有眼睛,没有五官,那根本不是一张人的脸。如果将此人那满头乱糟糟的头发剃干净,沐之秋想,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得出此人的哪一面是脸,哪一面是会长头发的头皮。
沐之秋突然想起玩偶师先前说过的那句话,“我要是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眼睛,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脸,你还有兴趣继续实施你的计划吗?”
没有眼睛,没有脸的人?
脑子在这一瞬间死机,然而在她的大脑死机的同时,玩偶师却惊恐地尖叫起来,那种声音,让沐之秋想到了某个恐怖片里被大火烧着的异种生物发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