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她在智亲王府南院古井中发现野兽时,曾那么坚信自己的感觉。
甚至,在面对肖慕、凤栖和冷夜三人的质疑时,都能坚定地站在沈墨白的阵营里。
现在,面对肖慕的沉静,面对如风的同情和怜悯,她竟连一句替沈墨白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明明知道墨白是被冤枉的,明明知道K已经死了。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是K的同党,明明知道眼睛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事情都是错误的,都脱离了轨道。
为什么她却无力指正,更无力摆脱出来?
肖慕始终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任凭她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任凭她的指甲深陷进自己的皮肉里。
半响,才轻声给出结论:“这不是胡扯,如风。
倘若他足够强大,那么,他完全可以做得到!”
……
离开积善堂的时候,纪青灵的心情有些沉重。
肖慕从头到尾都没有指认沈墨白,肖慕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只是,这个事实让她如此难以接受,甚至,让她不敢直视肖慕和如风的眼睛。
所以,她拒绝让如风和肖慕送她。
沈墨白对肖慕的敌意和对如风的不满,她是看得出来的。
反正智亲王府离积善堂又不远,跨过这条街就到了,又何必让自己和他们都面对这样的尴尬和猜忌?
然而,纪青灵并不知道,肖慕和如风却远远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进智亲王府北院的后门,他二人都没有返回。
“先生?”如风轻唤一声。
肖慕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纪青灵消失的那道门上,却淡淡问道:“你之前慌慌张张跑回来,想跟我说什么?”
如风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急急忙忙跑回来,眼巴巴地想告诉肖慕先生,智亲王大概要对他痛下杀手的话,此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许是小姐太聪慧,将智亲王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也定然猜到了智亲王要加害先生。
许是心疼小姐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总之,在察觉到小姐的失落和委屈后。
在有了那个匪夷所思的怀疑之后,如风什么都不想说了。
“没什么,就是小姐问的那些话。
嘿嘿!原来不光是智亲王和小姐想到了这些,先生您也想到了啊?
看来,只有先生您才最了解小姐,如风还是小姐嘴里说的呆瓜!”
“扑哧!”肖慕被他的话逗乐了,“只有她,才会说你是呆瓜!”
再看他一眼,肖慕转身:“回去吧!”
如风愣了愣,他怎么觉得,肖慕先生最后看他的这一眼,特别意味深长呢?
难道,肖慕先生看出来他有所隐瞒?
如风额上立时沁出一层冷汗……
纪青灵走进北院,刚将后门关上,忽然缓缓转头。
门旁的墙边,站着个人,一身红衣在午后的阳光下异常刺眼。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是在监视她,还是在保护她?
这个男人,心机和城府还是这样深,便是她,都有些看不透他。
眼睛有点痛,纪青灵下意识地伸手捂住眼睛。
身体刚侧了侧,沈墨白已从背后抱住了她。
纪青灵只觉身上一阵热,又一阵冷,就像泡在架在烈焰上的冰水里。
初春乍寒的阳光下,她被牢牢锁在他的臂弯中,双脚如同灌了铅,很想走,却走不了,也走不动。
“墨白……”
“天气冷,为何不多穿一点?
你的嗓子还没有好,是想一辈子都不再说话了吗?”
他的声音深沉依旧,但清清浅浅都是心疼和温柔。
纪青灵的心一下子就软下去,转身,抱住他,狠狠扎进他的怀里。
“墨白?我们,这辈子都不要相互猜忌,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沈墨白身子一僵,没有说话,只是垂眸静静地瞧她。
怀里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对他依赖着,她的表情很平和,也很淡定,眼神清澈动人。
她看着他的眼神温柔爱慕,泪光盈盈,充满怜惜。
可是,在那一如既往的目光里,却多出一点点他不熟悉的无奈和彷徨。
沈墨白本就心细如发,将满腔深情都用在了纪青灵身上。
这段日子失失得得,对她比往常更多了一份探究,任她一点点情绪变化和微表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思绪瞬间百转千回,一个冷静的,可恶的,非常糟糕的念头清晰地滑过脑海。
她对他不再信任了,因为那个梦魇,因为肖慕,她开始对他有所戒备了。
倘若跨不过这道坎,倘若她就此对他心生间隙,将来,他们便会渐行渐远。
最终,她会离开他。
他会失去她,永远地失去她?
这种可能性一旦在心头滋生,便如野草般迅速疯长起来。
沈墨白的目光变得越发冷漠,身上凌厉的杀气也愈发浓烈。
可恶,一趟麒麟山之行,一系列七宗罪的案子,还是在她心底留下后遗症了啊!
这些年他和青儿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一刻,竟如浮光掠影般一点一滴在脑海里涌现。
初遇,他以风少的面目戏弄她,将她视为打压沈明轩的棋子。
再遇,他将她束缚于马背上,强硬地将她丢入天眼湖,逼她纠缠住他。
她一腔赤诚,陪他现场侦查,寻找蛛丝马迹,追查连他都觉得渺茫的真相。
当他被所有的人遗弃,当做兽锁在古井之下,一次次伤害她时,她却冒着生命危险,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
她这样爱着他,这样心疼他,这样舍不得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不管他是旁人眼中的傻子王爷,还是真正的野兽,她都义无反顾地怜惜着他,追随着他,从来没有迟疑过,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是现在,她在迟疑,她在害怕,她开始怀疑他,甚至,想将这份珍贵的感情收回去?
一股寒流猛地漫过心头,沈墨白出手如电。
他的一只手紧紧箍住纪青灵纤细的腰,另一只已强硬地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正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比宇宙黑洞还要深沉,比夜色还要动人,比罂粟还要魅惑。
“青儿?你在怀疑我?”
“不是,墨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怀疑你……”
“可是,你已经不信任我了,你在害怕我?”打断她,他用大拇指狠狠摁住她的下巴。
疼痛令纪青灵下意思想避开他的手指和他的质问,但她哪里拗得过他?
既然躲避不开,她索性直直地瞧着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的心思实在太深了,让我……让我有点猜不透,有点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