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侯老夫人心里一软,才刚要开口训斥长子、次子,就见唐氏的心腹嬷嬷快步进来,贴在唐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唐氏抬起头来,整整衣裙,淡淡地道:“有人瞧见,三弟妹把整整一匣银子尽数给了白老三。”
李氏夸张地尖声叫道:“白老三做的衣裳贵得要死!这是什么时候?家里没钱用,我们当首饰给母亲买药吃,供着一家子花用支撑门户,三弟妹居然还想着做衣服?居然还有钱有心思做衣服?小七平日就在外头赌钱玩耍,惹了祸就躲起来享福,扔下我们受气受罪,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真是没天理了!”
安侯老夫人看向长子,安大老爷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语气生硬地道:“母亲若是想要安侯府就此败落,儿子绝无二话可说。将来到了底下见着爹,想来爹也能体谅儿子一二,不是儿子不想努力,实在是独木难支。”
安侯老夫人就又看向安保凤,安保凤目光闪烁,强辩道:“大嫂怎么知道田氏给了白老三钱?我们哪儿有银子?平日里家里要办个宴会什么的,难道不是田氏拿钱?上次母亲过寿,我们还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都到哪里去了?”
安侯老夫人满满都是失望,垂了眼皮道:“老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立即让安保良一家子平了怒火。不然你们就分家出去单过,日后有什么事都别找回来。”
老夫人这话一说,底下五个人都不满意,安保凤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娘,您就这么狠心?听大哥大嫂他们挑唆两句,您就要不管我了?我们出去住哪里?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若是有人找麻烦,我们又去找谁?您不能这样偏心的,小七也是您亲孙子,他也是为了您的病,心疼您才会惹下的祸事。”见他娘涨红了脸不说话,就又瞪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安大老爷夫妇道:“是哪个恶奴挑唆小七去做的?他是和小七有什么仇呢,非得这样害我们?”
安大老爷他们却觉得老夫人到底偏着小儿子,舍不得让安保凤夫妻俩拿出钱来,也是非常不满意,当即反击回去:“要走可以,把我们垫出去打点小七这事儿的钱拿出来!还有母亲的医药费养老费该拿多少拿多少,一文都不能少!房里的摆设,公中的东西和人,一样都不许带走!”
李氏道:“就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贪了爹爹留下来的许多书画古董印章,我有册子的,也要一一清点交出来。”
安保凤吼道:“那是爹爹给了安安的!安安不在了,就是我的!要我拿出来,你们也要让出嫁的姑娘们把嫁妆拿回来!不然谁敢动我房里的东西,我剁了他的手!”
“你要剁谁的手?是不是还想动手?”安二老爷捋着袖子也加入了战团,两下里吵嚷推搡成一团,谁也不让谁,安侯老夫人被忘在一旁,怎么说都没人听,只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心里越来越堵,越来越塞,双眼往上一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甘嬷嬷一摸,摸到她手脚冰凉,气息微弱,就连心跳也慢得几乎听不见,于是吓得大叫一声:“不好啦,老夫人病重了!”
那边却还争着吵着,根本没人理会,当娘的当到这个份上,年轻时再风光又如何?甘嬷嬷不由悲从中来,点名喊了安大老爷:“大老爷!老夫人活着多少还能入宫求见太后娘娘说上两句话,若是她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是再没有人进得宫了!”
这话及时惊醒了安大老爷,现在黄氏一党倒下,不知空缺了多少职位出来,这是谋职的最佳时机,何况他虽然不成器,多少还任着个虚职的,若是老夫人病亡他就要守孝丁忧,等三年孝期一过,黄花菜都凉透了。所以老夫人必须不能死,他立时扔了安保凤在一旁,痛哭流涕地扑过去,先把罪责都推给安保凤:“母亲!母亲!儿子不孝啊,没管好三弟,看三弟把您气得……”又吼甘嬷嬷:“还不赶紧拿急救药来?!”
大夫人唐氏明白过来,赶紧安排人去请大夫,但在大夫人选上犯了难,该请谁呢?老夫人这模样明显是危急得很了,外头的寻常大夫是不成的,太医院里排得上号的太医们请不动,还是只有安怡最合适。但安怡已是因为安悯一事被得罪狠了,怎么办呢?
唐氏看向措手无策,惊慌失措,还硬僵着脖子表示其实自己没错,都是被哥嫂逼成这个样子的安保凤,冷冰冰地道:“现在能救母亲的人只有安怡,三弟你是要准备怎么办?”
安保凤立时往后退了一步,僵着脸道:“我能怎么办?我若知道能怎么办,早就去办了。大嫂你是要逼我取了小七的命好替全家人消灾不是?那你把小七给我找来,我立刻就去杀了他给你出气!”
唐氏冷冷地道:“要小七命的人不是我,我就问三叔,你去不去赔礼请人?”
安保凤嚷嚷道:“不是我不请,上次你们也跟着去了,也看到了,是他们家不依不饶不肯让步,我能怎么办?难道叫我把头赔给他家?”
“三叔这就是不去了。”唐氏点点头,转头看向李氏:“我要去请安怡,你去不去?”
李氏刚才参与大战,头发还乱着,手上也有被安保凤抓的几条血印子,便摇头道:“我不去了,这个样子太难看。”
唐氏就道:“我去!你们照顾好母亲。”安大老爷与她心意相通,和她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便赞同地点点头:“你务必要尽力!”
唐氏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头去,好像慷慨赴死一样的。安侯府已经堕落至此,承继爵位的人是他们夫妻,将来要过日子的也是他们夫妻,儿女们都要靠着他们过日子,不能让三房给拖累了。今日安怡来也不好,不来也好,她都是要把姿态做足的。安怡不原谅,她就跪在安怡门前,也让族人和京里的各大府邸见识一下,安侯府也是有忠孝节义之人的。唯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和不成器的三房择开,才能把他们和安悯区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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