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瑄今天又再度习惯性地翻开了日历。
自那天以后,已经满了一百天了。
她目前所在的工作单位是一家负责广告企划的大公司,她在创意部进行工作。这家公司在本市也很有名气,有许多名牌产品的广告都是由其负责策划的。
但是她并非是因为这样才在这里工作的,离开原来的公司,也是情非得已。自那一天以后,她就希望可以换一个环境。那恐怖的一幕,到现在也忘却不了。到最后不仅选择搬家,连工作也不得不换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在恐惧些什么,但是,她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新搬进来的这家公寓,和以前的住所完全不能相比,地段并不好,但是治安方面还算太平。因为公寓的房价非常便宜,所以有钱人都不会住在这里,没有了可以作为目标的高收入人士,小偷或强盗自然也就不会光顾这里了。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将家里的门一共上了三道锁。
国外的父母打电话来问候的时候,当得知她的情况,也感觉她太过敏感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并非是自己神经过敏。事实上,她从小就感觉自己对危险具有很强烈的预感。小时候有一次,朋友邀请自己去看电影,那是一部她一直很期待的美国大片,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何拒绝了,只因为自己有些不详的预感。结果,那天电影院居然着火,她的所有朋友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存。
类似的例子,在她的成长历程中还有很多。她开始对自己的预感越来越信服,但是这一次,她宁可认为自己是神经过敏了。
然而此刻她手上的这封信,令她明白到,她的警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寄信来的人,是她过去公司的同事林言臣。
信并不长,只是向她传达了一个消息。
左欣死了。
那个过去和她关系最好的同事死了。
而且,是被杀害的。她陈尸的地点是在她所住公寓的天台上,而第一发现人正是言臣。死因是喉管被割断,大量出血而死。左欣的追悼会明天七点举行,言臣特意写信过来请她也参加追悼会。
大概,是感觉写信比较正式,所以替代了打电话和发电邮吧。的确像言臣的性格啊。
也许这么说会比较奇怪,但是,英瑄不想去。
这是第二次了。
悲哀的感觉始终没有产生,她所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她把信纸揉成一团,双手抱住双肩,将头倚靠在墙壁上。
她认识左欣已经三年了,她们二人是最初一起去公司应聘的时候认识的,原本是剑拔弩张的竞争对手,但是成为同事后,又分在同一个科室里,渐渐成为了好朋友。在如今的社会,职场的险恶她也是很清楚的,所以能够和同事保有一份深厚情感实在是很不容易的。而她们两个始终关系很好。
但是她就那么死了……
信上还说道,虽然致命伤是喉管被割破,但是在这之前,身体各处就已经有了无数的刀伤。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令人发指。
这段日子,她始终都刻意地不去看报纸和新闻,所以对这件案子一无所知。
她知道是谁杀害了左欣,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知道是谁。这件事情果然是不会结束的。
第二天,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样悲哀的气氛,就连天也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追悼会会场内,大家都一袭黑衣打扮,而在小欣的遗像前,她的父母已经是泣不成声。会场的角落,蹲着一个男子。推开盖子,他手微微颤抖着用打火机点燃了叼着的香烟。
他的头发显得很凌乱,眼中充满了憔悴,衣服的扣子也没有扣齐,领带也打歪了。
“你这形象实在太糟糕了点吧?言臣?”
英瑄放下包,蹲在他面前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言臣吐出一口烟来,眼神迷茫地回答道:“或许我本可以阻止的。到今天,正好是一百天了呢。”
“为什么那么说?你说你本可以阻止的?”
“你辞职后,我和小欣、竹冕还是照常在公司工作。但是,渐渐的,我开始发现小欣的情况不对劲起来了。”
“什么?不对劲?你是指什么?”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经常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叫,她母亲说,她被杀害前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吃不下饭来,就算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出事那天,我本来是待在她家,想劝劝她,并问出她的心事的。但是突然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起来,接着就冲了出去。接着我就看她上了电梯,到了顶层。我担心她出事,也顺着楼梯跑到顶层……然后,又是听到她的惨叫声,跑到天台一看,就已经发现她浑身是血泊地倒下了……”
听他这么一说,英瑄的脸色越变越差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吧?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听到了惨叫就立即跑去天台,接着发现尸体的话,那么……就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矛盾了。
为什么言臣会没有发现凶手?
“我也想不明白,当时我已经到了顶层,突然听到了几声恐怖至极的惨叫,当锁定是来源于天台,准备要上去的时候,惨叫才刚刚停止。其间别说凶手,我在楼道里一个人也没看见。”
“等你到了天台,小欣就已经死了吗?”
“是的……当时看到她的出血量,谁都知道她绝对是死定了。可以这样说,凶手身上肯定也沾上了不少血,而警方在公寓周边找不到一个目击者,看到类似的人物。”
那不就……那不就和那个时候很相似吗?
唯一的不同就只是……
英瑄看着会场中央哭天抢地,已经几乎要晕过去的小欣母亲,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我始终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若非我没有杀害小欣的动机,警察恐怕一定会怀疑我吧。英瑄,你认为,杀死小欣的人,和杀死藤月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这……”
“你看看!”
润丽怒气冲天地将报纸扔到阿静面前,用高分贝音量吼道:“还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死了,这全都是你说暂时不去干涉预感的关系!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还有大好的前程啊!而且,死得还那么惨……”
阿静拿起报纸粗粗浏览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就算我们出面干涉,她也不见得能活下来啊。”
“但是也许她可以活下来啊!至少你和哥哥也该通知她一声吧!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在这之前死的那个名叫范藤月的女人是鬼魂杀掉的吧?这两个人是同一家公司的人,都在我预感到的日期死掉,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我就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左欣的死并非人为,还以为是润暗告诉你的,原来是你推测出来的啊。”
“这不是那个问题吧……还有,你和哥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那个灵媒师的线索吗?再这么拖下去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呢!”
阿静那修长的指甲在桌面上轻盈地游走,神情淡然地回答道:“没关系。我自有办法可以找到她。具有那种体质的人,身边会死掉的人数量绝对不会比我父亲当年的少,既然如此大量过滤历年的刑事案资料就可以了。”
“嗯?”润丽不明所以地问:“说起来,为何具有灵异体质的人,身边的人都会不断死掉?”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就在这一瞬间,润丽突然明白到了什么,连忙抓住阿静的手问:“难道这就是父母让我们逃走,不再和任何亲人联系的真正目的?因为和我们产生关系的人都会死?父母也是因为这样死去的吗?我当年就感觉奇怪,就算父母日记中留下关于那三道爪痕的留言,哥哥的决心也下得太过坚毅了点,丝毫不留恋原来所在的城市……莫非,父母在日记中留下了那部分的内容,但是哥哥把记载有那部分内容的一页撕掉了?”
“这你去问你哥哥吧,我怎么会知道?”
“告诉我!爸爸妈妈会死,是不是和我们具有灵异体质有关?”
“当然和你们无关。”
阿静甩开润丽的手,揉了几下,道:“很疼呢……想不到你手劲还满大的。你们两个连瞳孔都没变色,灵异能力完全出于潜伏状态,所以在成年以前,还不至于会造成身边的人死亡的情况……估计你父母的死,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人具有灵异体质的关系吧,不过也和你们一样,因为灵异能力处于低阶,所以瞳孔没有变色。不过,即使是未变色的灵异体质者,在成年以后,在一些外在因素刺激下,灵异能力也就会逐渐苏醒。你父母大概是能力刚觉醒不久,就招致了那些东西吧。”
“招致?灵异体质者果然会带来灾难吗?”
“嗯……你不用想得太深入……这也是存在机率问题的。首先我向你保证,你父母的死,和你、你哥哥是没有关系的……”
然而,润丽的神情依旧充满痛苦。
“但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吗?虽然父母死时我们还未成年,但也即将迈入成年期了,如果那时候我们的能力就开始觉醒了呢?父母死后不久我们不就具有了预感能力吗?不是这样吗?”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阿静的脸色渐有不悦。
“嗯?”
阿静将桌上的报纸折叠起来,说道:“你的想法根本没有意义。无论你父母的死是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了。重要的是未来!”
润丽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不能再和任何人交朋友了?甚至未来也不可以爱上任何人,否则就会害死对方?我身上的灵异能力会招致灾祸吗?”
“不知道。未来的路只有靠你自己摸索,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不如多去查找些资料,尽快找到闻紫魅,提升你哥哥的灵异能力。”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是啊,因为是二手房,而且地段也并不算好,因此房价也不太贵。”
言臣开车送英瑄回到她家后,英瑄坚持让他上去坐坐。进入客厅的时候,简朴的家具和狭小的面积让言臣不禁有些感慨。
“你在害怕什么,对不对?”
英瑄并没有回答,而是选择避开了话题:“你也一样,对不对?对于那一幕,藤月死去的那一幕……直到现在,我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场面,可以记得她当时穿的衣服,记得当时室内的温度,甚至记得……”
“够了!别说了好不好!”
言臣抱住头,他明显对这个话题感到极度不舒服。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是那家伙。我们都知道的。你,我,还有竹冕,那个时候我们不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吗?他会把我们都杀掉,一个也不剩下的!”
是的……是他没错。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