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荀到了何伍的住处。何倚借着烛火给榻上的何伍上药, 见詹荀进来两人都是一愣。
“参将,你怎么来了?武公子那边没什么不妥吧?”何倚拉了被子给何伍盖上,起身问道。
“没什么事。”詹荀上前按住欲起身的何伍, 道:“这次罚你二人是重了些……伤势怎么样了?”
何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道:“是我二人太鲁莽了, 不该对武公子下药。二十军棍原也没什么, 是我太不经打罢了。不过大哥早已寻了伤药, 用过后痊愈的很快,参将不必担心。”
詹荀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瞥见放在一旁的药粉, 取过来嗅了嗅,面色一滞, 刚欲说什么, 营房外便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声音。
“我去看看。”何倚说完便走出了营房, 片刻后回来道:“方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大帅的营房里, 两人……吵起来了。”
“方敬言?他此时不是应该在中都么,跑到北江来做什么?”詹荀道。
何倚与何伍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詹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韩先生今日可在营中?”
“韩先生近日一直在营中,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吩咐了旁人无事不得打扰。”何倚道。
詹荀捏了捏眉心, 重重叹了口气, 道:“这个章煜, 真是不让人省心。”
何倚闻言眉毛一挑, 与何伍对视了一眼,都噤声不言。
沈寂溪的病人喝了药之后有了起色, 不过他脸上却看不出是喜是忧。
韩荻上前号了号那病人的脉,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我就知道找你绝对没错,看来这局我又赢了。”
沈寂溪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韩荻道:“怎么你现在只想着走,也不好奇我要同你赌什么了?”
“哼,恐怕你找我来并非为了治病救人吧?如今看来你只不过是想看看我医术如何罢了。” 沈寂溪看了一眼榻上面色渐渐转好的病人道。
“生气了?”韩荻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医术再差一点,他就没命了。”沈寂溪指着榻上的人道。
韩荻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这里其实有解药,先前若你不决定留下他诊治,他被人抬走之后便会服下解药。”
沈寂溪闻言非但没消气,反而更加怒气冲冲道:“这有什么好玩儿的,你如此的费尽周折,究竟想干什么?”
韩荻收敛了笑容道:“我并非有意捉弄你,之所以如此行,一来是要知晓你的医术是否真如我所知那般高明,二来……是要知晓你是否有医者之心。”
“知晓了又怎么样,我医术如何,心地如何与你何干。”沈寂溪听他这么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我要请先生做的,是一件性命攸关之事,此事本已是极大的冒险,在用人之事上,我便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是以才设了这个局,想要看看你是否是我要找的人。”韩荻道。
沈寂溪压抑住心底渐渐难以按捺的焦躁之气,道:“不管你算计的是什么事,我现在必须回医馆。”
韩荻见沈寂溪脸色有异,略一沉吟,上前搭住他的脉,片刻后大惊,道:“你体内有血蛊?”
沈寂溪闻言一滞,道:“你怎么会知道?”
“以后慢慢说。你血蛊发作之时,可有压制的法子?”韩荻问道。
“有药丸,在医馆里,我现在必须回去。”沈寂溪道。
韩荻略一犹豫,道:“我现在不能让你走,我派人去医馆里取。”
沈寂溪想都没想便道:“不行,我今夜不归估计已是让六叔颇为挂心,你贸然派了士兵去取药,他定然会以为我出事了。况且……况且六叔并不知我在用药,那药我藏的极为隐秘。”
韩荻吐了口气,道:“那我亲自去取,你告诉我药在何处。”
沈寂溪见韩荻打定了主意,只得妥协,将放药之处告诉了对方,又嘱咐了对方千万莫要让六叔疑心。
韩荻出了营房去取了马,便直奔医馆而去。沈寂溪心里头烦躁不已,打算出去到雪地里走走,也好借寒冷之气压一压心底的焦躁,没想到刚欲起身便闻外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先生在里头么?”说话之人是詹荀。
士兵道:“先生刚刚出去了,詹参将若有事,属下可代为转达。”
詹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松了口气,道:“无事,不在就好。”
沈寂溪隔着房门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不由恍然,自己体内的焦躁之气今日发作的如此之快,原是因为他的缘故。
詹荀在大营里溜达了一圈,无处可去,正自彷徨之际撞见了步履匆匆的章煜,对方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倒让詹荀在心底狠狠的幸灾乐祸了一把。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我如此你很快活么?”章煜没好气的道。
“你这叫玩儿火自焚,怨不得旁人。”詹荀道。
章煜也不在意对方的挖苦,苦着脸道:“静言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跟我大吵一架,直奔韩荻的住处去了。我是不敢跟着去,你快帮我看看,莫要出了什么乱子。”
詹荀嘴角一挑,故意反问道:“方大人听到的是风言风语么?你与韩荻……”
“行了,此时是说这个的时候么?我命你快去,不得有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我拿你是问。”章煜道。
詹荀叹了口气,慢悠悠的道:“放心吧,我听说方大人来了,第一时间便去韩荻的住处看了,他不在营中,你放心吧。”
章煜终于松了一口气,踢了詹荀一脚,道:“不早说,故意耍我是不是。”
詹荀抬脚又踢回去,道:“你还说,现在你把小樱抓了不放,害的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们大可同榻而眠,有什么好避讳的。”章煜道。
詹荀闻言面色一黯,没有做声。他当年从郡城到了中都以后,便时常随章煜进出武府。武堂对他颇为赏识,因着他与武堂长相颇有相似还时常被武夫人拿来说笑。武堂的儿子武樱,也因此与詹荀颇为投缘,时常缠着他不放。
不过,詹荀终究没有和武堂相认。
章煜见詹荀面色不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也多亏你当初没和武帅相认,否则……不管怎么说,武府虽然不在了,好歹你这个弟弟还活着。而且,武帅还有你这条血脉,他泉下有知,应当心满意足了吧。”
“武府被除,你我都知其中内情,他忠勇为国,纵然被人巧言蛊惑,也断然不会做出对大余不利的事。”詹荀道。
“不说此事了,陪我走走吧,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清闲。”章煜道。
方敬言带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韩荻的住处。
守门的士兵拱手道:“方大人请留步,韩先生不在。”
方敬言瞥了一眼房内被烛火映照出的清瘦轮廓,冷笑道:“我是没见过这位韩先生,想必这房中之人不是他吧?”
士兵抬头看了一眼房门,道:“正如方大人所言,房中之人是韩先生外请的大夫。”
“外请的大夫擅入军营,可有凭证?”方敬言道。
那士兵闻言一愣,平日里韩荻行事向来随意,章煜也不会过问,今日也不知这方大人为何偏偏揪着不放。
“不请擅入,将房中之人杖责二十。” 方静言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随行的士兵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去房内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