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搬家

“沈小河!”

大早起来,半个郡城的狗都被沈寂溪吵得嗷嗷叫。

连着几天,每天早晨起床叫醒沈小河,抱他去尿尿,已经成了沈寂溪的习惯。今日不过是醒的晚了些,一睁眼人便不见了。

沈寂溪先探头看了看床底,没人。

他趿拉着鞋子披散着头发便出了门,连自己寝衣半敞着露出了大片胸膛都没发现。

风风火火的沈寂溪到了医馆的大堂,远远便望见了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小混蛋,更可气的是那小混蛋正亲昵的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腿上。

“沈小河!”沈寂溪气势如虹的打破了一屋子的融洽,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过沈小河。

当事人倒是乖觉,搂着沈寂溪的脖子便叫爹。沈寂溪气刚消了些,便见沈小河扒着他的寝衣道:“爹爹……露出来了。”

沈寂溪低头一看,自己胸前的的确露出了不该露的地方,忙扯了扯寝衣盖住。不经意抬头,对上一张微红的脸,心里一滞,随后便有些炸毛。

那红着脸的陌生人,也就是方才沈小河抱着的那人,是詹荀。

“你……”开口才想起来,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沈寂溪尴尬的拢拢衣服闭了嘴。

詹荀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有些别扭的避开披头散发袒胸露/乳的沈寂溪的脸,心道:还好,脸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应是不会留疤。

“进屋穿好衣服再出来好么?孩子他爹。”沈长易出奇的没有跟自己的算盘珠子呆在一块儿,而是坐在沈寂溪最痛恨的地方捣药。

开方子的沈喧瞪了自己不着调的儿子一眼,没有说话,心道:胡闹。

沈寂溪扯了扯嘴角,抱着沈小河去了后院穿衣服。

沈喧开完方子,伙计抓了药递给詹荀。詹荀道了谢,望了一眼通往后院的小门,随后起身离开。

在他踏出医馆门槛的时候,沈寂溪抱着沈小河叽叽喳喳的出来了,可脚都迈出去了,万没有回来的道理。

“别老抱着他,当心长大了不会走路。”沈长易抬头一脸笑意的道。

沈寂溪闻言放下沈小河,走过去看着捣药的沈长易问道:“伙计呢?怎么你自己干这个?”

“过几日咱们便要搬走了,左右没多少事儿,我便把伙计辞了。”沈长易道。

搬走?刚离开几步远的詹荀,闻言一愣,便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腿,那人必是沈小河无疑。

“爹,别走。”沈小河一脸天真,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

詹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抬头便见沈寂溪冲了出来,吼道:“你管谁叫爹呢?白养你这么大是不是?”

屋内的沈长易哈哈一笑,道:“你本来也没养人家几天,詹荀可是人家的同村,认识的可比你早。”

这人跟小混蛋是同村,这茬儿沈寂溪倒真没想起来。

“爹。”小混蛋放开了詹荀,转过来抱着沈寂溪的腿,道:“爹,我想奶奶,想爷爷。”

沈寂溪果然缴械投降了,只得邀请一脸别扭的詹荀进屋再坐坐,以慰儿子的思乡之苦。

詹村的事了结之后,詹荀果然跟着章煜进了军营,不过回营后的第二日他便脸色不好,双眼有些发青。营中的军医看过了,说是中毒,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解不了。章煜知晓后,便放了他的假,让他来医馆看看。

沈喧已经诊断过,詹荀饮了沈寂溪的血解了血疫,可那万草丹虽然解毒有奇效,却一次奈何不了天下所有的毒,于是沈寂溪体内有几种□□进入了詹荀体内。

好在不致命,沈喧斟酌了开了方子,嘱咐了对方先服几日观察观察效果。

将药放在一旁,抱了沈小河坐到腿上,詹荀倒更像个做父亲的样子。沈长易心里默默想着,瞄了一眼一旁出神的沈寂溪。

原来这人叫詹荀。

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身边人都死了个精光,只剩个同村的小混蛋,往后不如让他多来走动走动,好歹是小混蛋的半个亲人。沈寂溪母性大发,居然开始处心积虑的为儿子的身心健康操心了。

“先生方才说,要搬走?”詹荀问道。

“是啊,我们打算离开郡城,去中都。”沈长易捏了点儿药沫,又放回去接着捣。

“中都啊,那么远。”詹荀面露黯然。

沈寂溪看了看沈小河,心道你唯一的老乡也要和你分开了,我可怜的儿子。

“往后这几天,你多来陪陪小河吧。”沈寂溪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包括沈喧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心道自己的儿子吃错药了吧。

沈长易闻言看了看詹荀,见对方一脸愣怔不答话,怕沈寂溪觉得尴尬,忙道:“詹荀刚入军营,怕是训练吃紧,走不开吧。”

詹荀回过神来,忙道:“没有……不会……走的开。”

沈喧挑了挑眉,拉开药柜的抽屉,拿着清单开始清点药材。

沈长易埋头继续捣药。

沈小河抱着詹荀的脖子,呵呵的笑。

沈寂溪……为了儿子,我真是拼了。

詹荀倒是个守信用的,此后每日都会来医馆,而且每次都会给沈小河带些小玩意儿,逗得沈小河心花怒放的。

沈寂溪被沈喧逼着帮忙清点药材,整日累的嗷嗷叫,沈小河有人陪,他倒少了个大麻烦。

沈长易今日不用捣药,抱着自己的算盘珠子趴在柜台上,瞥着沈寂溪道:“你今日……怎么收拾的这般整齐?”

沈喧闻言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自己这位一贯不着调的儿子,今日总算脱离丐帮了。一袭青色广袖长袍,头发整整齐齐的拢着,脸上的伤疤已尽数消退,倒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沈小河在一旁呵呵的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詹荀如约而至,一进门见到沈寂溪愣了一下。自相识后,对方一直都是走凌乱美的路线,今日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少年,倒是有些让人不习惯了。

“我爹是不是很美?”沈小河跑上前,摇着詹荀的衣摆。

沈寂溪:“……”

“嗯。”詹荀一脸别扭的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小风车塞给沈小河。

“你体内的毒解的差不多了,昨日我替你号脉已是无恙。”沈喧停下手里的活计,又道:“我们明日便走,往后詹公子好生保重才是。”

“多谢先生,晚辈谨记。”詹荀面目清俊,没什么戾气,所以看着还算温和。不过他素来不怎爱笑,表情也不丰富,显得很淡漠,总是让人有疏离之感。

沈小河拿着小风车,搂着詹荀一脸的依依不舍。

众人各自忙活,一时无话。

不甘寂寞的沈寂溪,终于找了个话题。

“爹,王阿婆上回来说,李员外家的姑娘不错,长得俊,又乖巧。”沈寂溪站在矮梯上,清点着高处药柜里的药材,眼睛也不看沈喧。

沈长易闻言别过脸看着沈喧,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嗯,你也不小了,等过个几年该婚配了,咱们再回来。若是那李姑娘还没嫁人……”沈喧一本正经的话没说完边听道咣当一声,回过头发现□□上没人了。

沈长易还没回过神来,詹荀已经放下沈小河飞奔了过来。

沈寂溪捂着肩膀,一脸懊恼的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詹荀隔着两步远问道。

“你猜?”沈寂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还能说话,多半是没事。于是众人都放了心。

只有沈寂溪满腹牢骚。当初为了这李姑娘,他半夜跑到深山老林里找失语草,就为了赢了沈长易,让他劝老爹别娶媳妇。

早知道如此,自己也不用白白受一趟苦了。

“时候不早了,先生明日启程,想必还有诸多事要归拢,晚辈就不打扰了。”詹荀拱手告辞,目不斜视。

“寂溪,去送一送。”沈喧道。

于是沈寂溪拖着沈小河将詹荀送到了门口。沈小河是不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的,所以他倒没有依依不舍。

“等等。”沈寂溪突然叫住詹荀。

对方颇为意外的回头,站在原地等着沈寂溪发话,或者给个离别的拥抱什么的。

然而沈寂溪只是问道:“小河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詹荀松了口气或者是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叫从之,姓什么便不知道了。”

“哦。”

詹荀犹豫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道:“在路边买的,后来发现给小河好像不太合适,给你吧。”说罢递给沈寂溪,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给我看看。”沈小河一脸好奇,全然不顾自己的爹爹莫名其妙的精彩脸色。

沈寂溪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瓶口塞着精致的木塞,还雕了花纹,看起来应该是买了瓷瓶自己雕了塞子。与自己丢的玉瓶一般大,放药丹整好。

次日一早,沈家一家三代四口人加上老六举家搬走了。

“爹,医馆怎么办?那些药材都不带走,咱们是不是过几天还回来?”沈寂溪在颠簸的马车里问道。

沈长易替沈喧答道:“医馆你爷爷会派人来看着,咱们不用操心。”

爷爷?沈寂溪一脸困惑,活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还有爷爷。

“爹,曾祖父不喜欢我怎么办?”沈小河代入感倒是挺强。

“呃……”沈寂溪刚想问沈喧,爷爷不喜欢我怎么办,这下着实被问住了。

沈喧终于开口了,道:“他不喜欢,咱们便再找个去处,又不是非中都不可。”

沈长易闻言一脸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天下所有的儿子,都是来找自己的老爹讨债的。

“爹,我想尿尿。”

“沈小河!哎~败给你了。六叔,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