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狭路再相逢
五年后。
“苏二,吃饭了。”我睡得昏天暗地,有人摇醒我,一张小脸不断向我靠近,惊醒我混沌的意识。
“拖油瓶有时也派得上用场。”我笑了,轻捏他粉嫩的脸病,因为我的这句话,小家伙很不高兴,别开眼,不看我。懒
他板着脸,把筷子塞在我手中,小嘴抿成一条直线,这个样子,跟模糊记忆里的某个人有点相似。
他并没有完全继承那个人的容貌,这也许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
如果每天对着和那个人同样的脸,我要忘记他,需要花更多的力气。
“吃饭,你不能再瘦了。”小家伙虽然板着脸,但不忘把我照顾好。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小家伙开始照顾我。
很久以前,当他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打算。生下他,然后让他照顾我的下半生。
这以后的事,我都忘了。
偶然想起,才知这个孩子真的帮我达成了自己曾经的愿望。
我摸上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拖油瓶,我很瘦吗?为什么我自己没感觉?!”
“如果你有感觉,就不叫苏二了。”小家伙一板一眼,把他碗里的菜往我碗里放,尽是我喜欢的菜。
我知道,飞机餐没有这些的,是这个小家伙给我特意准备了这些我喜欢吃的菜。
拖油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恋母,吓跑了不少追求我的男人。虫
他如果说我瘦,通常这说法就不太准确。
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我蹙了眉头:“拖油瓶,你把菜都给我吃了,你自己吃什么?”
小家伙的小嘴唇抿得更紧,几乎看不到他的小嘴了。
他狠瞪我,“我不是拖油瓶。”
我知道,这个小家伙真的生气了。
其实我就是想看他生气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很舒服,很自在,能满足我变态的某种心理。
我总觉得,他不高兴了,就代表我在欺负某个人……
是啊,这么多年了,仍是有点放不下。不知怎么的,就是有点介怀。
我转头看向与飞机贴机而过的层层白云,“苏旭,你为什么不叫我妈妈?你这家伙,没其他人家里的孩子可爱。”
小家伙,就是叫苏旭。
旭,代表初升的太阳,新的开始,我喜欢这个字眼儿。苏旭,伴随着苏二一起重生。
想起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时的用心,我觉得自己已然放下了。
“因为苏二没其他人家里的妈妈可爱,她的孩子自然也就不可爱。”我说一句,苏旭顶一句,有时顶十句。
他分明就是爱母心切,还爱装。
“我说拖油瓶,你可不可以在我怀里撒撒娇,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母亲?”我看向他,就要往他粉嫩的脸上亲,却被他及时躲开。
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孩子的半点特质。
不可爱,不准我亲,更不准我这,不准我那。我上班,他送我。我下班,他跑到公司门口等我。
据说苏旭的智商很高很高,高到绝无仅有的那种,那时我在想,会不会因为我当年的那场车祸,才撞出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
这样的话,苏旭应该感谢我。有我这个伟大的母亲,才有他这个伟大的小孩。
“世上没有哪个妈妈会叫自己的孩子是拖油瓶,苏二,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苏旭似乎来了脾气,他把刚才挟给我的菜倒回自己的碗里,那个速度,叫吓人。
“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会叫直呼自己妈妈的名字,苏旭,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再把苏旭碗里的菜挟回来,他鼓着腮帮子瞪我,可爱的样子让我好想亲他。
知晓我的意图,他快速别开脸,我的唇,堪堪落在他的右颊之上。也算是亲到了,本来我想亲他粉嫩粉嫩的小嘴,这个孩子……
“因为苏二不爱我。”苏旭低了头,突然扁了小嘴。
我一听,顿时傻了,忍不住拍向他的头问道:“苏旭,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妈妈不爱你?你不是很聪明的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怎么就生出像你这样的一个笨儿子?”
“我的同学都说苏二不爱我,因为他们都有妈妈接送,就只有我是自己回家,还要负责接你回家。”苏旭以控诉的眼神看我,还真就这么判了我的死刑。
“不是你自己要来接我下班的吗?怎么就……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一次自己要加班,没时间去接他,索性打电话让他自己回家。
因为我知道他的能耐,他自己回家没一点问题,就算有人贩子拐他,也不可能把他骗了,所以有一半的放心。另一半私心,是想锻炼一下他的自主能力。现在想想,是自己高估了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
那一天,他找到了我工作的公司,在楼下等我直到下班。
自那以后,他每天接我下班,然后一起回家。于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生了一个天才宝宝,害异性缘很好的我桃花运直线下降。
自那时开始,我就喜欢打趣地叫他拖油瓶。
“苏旭,我正儿八经地告诉你,我苏二可以不爱天下任何人,但绝不会不爱我挚爱的宝宝!”我用力扣着他的小脸,在他的小嘴用力亲了一记,“宝贝,感受到妈妈的爱了吗?”
小家伙突然红了脸,抹着自己的小嘴:“我是大人了,妈妈不能乱亲。”
他这话让我冷汗直冒,五岁的孩子,算大人?
“妈妈多吃点儿,这样才能长漂亮,太瘦不好看,会把男人吓跑。”苏旭这回又恢复了乖乖牌宝宝,他把菜都挟到我碗里,连带他碗里的鸡腿,自己则猛扒白饭。
这个小子,总有办法让我引发我发达的泪腺。
当年如果不是有他,我可能挺不下去。如果不是有他,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苏二这号人物。
我抬头看向天空,那里似乎很近,一伸手就能摸到那片云。
五年,眨眼就过去了,我却没多少感觉。
如果公司不派我回来这一趟,我想终我一生,也不会再回国的。苏城至今还不知道,关于我的事,关于苏旭的事。
当年那事闹得很大。待我出了国,才随便找了借口将那些事敷衍交待。
回西城,我要怎么对哥哥,对老爸老妈交待当年的事?可我又庆幸,不是回东城。
那座城市,美好的往事太少,伤感而沉重的东西太多太多,我怕自己,没有勇气和力气把它们再提起。
“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是紧急停机……”一听紧急停机,我吓得把碗筷一扔,将苏旭抱在怀中。
“妈妈,别怕,只是紧急停机,证明飞机没事。”苏旭安心地躲在我怀中,安慰起胆小如鼠的我。
事实证明,苏旭是对的。果然是紧急停机,并且安全着陆。我和苏旭下了飞机,待看清楚停留的城市,我有一瞬的错乱。
我的目的地是西城,最后却在东城着陆。
有一些模糊而凌乱的片断一闪而过,那些我今生没想过要拿出来回忆的东西,猝不及防地全部涌现眼前。
很快,我又平静了。
是的,应该平静了。握不住的流年,抹去了所有的爱恨情仇。
“小二,听说飞机紧急降落,你没事吧?”正在我愣神的当会儿,立刻收到老总来的电话。
“有事我已经死翘翘了。”看着在前面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那个小不点,我的声音不禁放柔。
“没事就好。既然在东城着陆了,就直接来东城吧。西城那边的公司还没开始营运,最起码还要两个月。这两个月,你暂时留在东城帮我,做我的得力助手。”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性/感,多年如一。
我微眯着眸子,露出假笑:“可也巧了。急着召我回国,又说那边的公司还没营运。飞机又在东城紧急降落,夏卿,我真怀疑你故意的。”
“是啊,不故意怎么把你诏回来?落叶总要归根,再说,我想你了……”他的“我想你”这三个字,让我唇畔的讽刺笑意渐渐隐去。
“好吧,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一边回话,一边向苏旭招手,让他别乱跑。
这个孩子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好奇了,又想学会。
只要是感兴趣的东西,他很快就能深刻体悟。这样的悟性,让我这个妈妈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从自己腹中钻出来的。
“苏二,我们要去哪里?”苏旭把小手放在我手中,问道。
“就是去见见咱们的大老板。告诉你吧,没有那个大老板,就没有你妈妈我,没有我苏二呢,也就没有你这个聪明的小鬼了,他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和苏旭才出机场,立刻就有一辆闪亮的奔驰停在我们跟前,司机恭敬地请我们上车。
不多久,我们走上当年我染血的那条道路。道路宽敞了,车辆却不见减少。
看着奔驰自那条路飞驰而过,就想自己已踏平了过往的一切。
那些模糊而遥远的记忆,渐渐地清晰,清晰如昨。
nbsp;没有混乱。
我的心,平静如水,没有半丝涟漪。
是的,都过去了。
我和苏旭有说有笑,对他指着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街道,说着他妈妈我曾在这里的大街小巷留下了我的身影。
途经东大的时候,我让司机停了车,牵着苏旭的小手,我带他走在林荫小道上。哪个学系,都曾留下我苏二的身影,我几乎是这里的风云人物。
当然,只是几乎而已。
途中碰到了一些教授和老师,他们都没认出是我。毕竟现在的我,跟当年有了很大的出入。不是整了形,而是气质和外貌都有了改变。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现在的我,穿得很古板,戴了一幅大大的黑框眼镜,遮挡了自己的半张小脸。
当然,还因为我在他们的记忆中,已经死了。
是啊,苏二在五年前就死了,在一场车祸中,为情所扰而自杀。
“妈妈,别让大老板等太长时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过几年我也来这里上学,完成你当年没完成的心愿。”苏旭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因为我什么都对他说,几乎没把他当成孩子。
他的承受能力很强,他也知道,他的父亲就在这座城市,是这座城市的王者。
苏旭说过的一句话我记得,他说,让苏二痛苦的人,就是他的仇人,他不会认贼作父。
瞧,这就是我生下的乖儿子。
我校正他的语病,应该说,是让苏二曾经痛苦的人。
而那个痛苦的苏二,已经被我杀死了。
我们上了车,继续前往目的地。
还没到达天贸集团,我被一幢高楼大厦上面的大字吸引了视线。
云山大酒店,好气派的几个大字,它们毫无预警地映入我紧缩的瞳孔。
“就在这里停车吧。夏总正在开会,我去了也白搭。现在我带我的拖油瓶去逛一逛,时候到了,自然就过去了。你如此这般对夏总交待即可,去吧。”没给司机拒绝的机会,我径自下了车,拉着苏旭一起。
司机没办法,开车远离了我的视线。
我和苏旭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会心一笑,手牵着手就这样走进了云山大酒店。
苏旭对酒店的设计装潢一直有一种莫明的情结。哪里有气派的酒店,他一定会去里面看看,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世事太巧,在我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已经再见了那个人。
和苏旭有说有笑的我,笑容渐渐僵硬。
我的脚步,渐渐缓慢。
看着那个在众人蹙拥之下不断向我靠近的男人,我有点懵。
苏旭拉了拉我的手,我看向他,对他露出一笑,又衍生了一股勇气。
“方世邪,有生之年,不知能否与你狭路再相逢……”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这句我曾经说过的话,猝然冒了出来。
几乎麻木的我的脚步没有缓下,牵着苏旭的手,就这样跟他擦肩而过。
多年过去,他依然是人群之中耀目的王者,而我,依然只是平凡渺小的苏二。
并非要故意出现在他跟前,只是老天让我们在这样的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不小心地打了个照面。
“前面那个女人,站住!”我以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人把我叫住。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旭,希望他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对我摇头,那就是,我们不必理会一个陌生人,走自己的路就好。
于是我牵着苏旭仍以不紧不慢的脚步向前,仿佛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命令。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人几个大跨步跑到了我跟前,他伸手就取下我的黑框眼镜,待看清我的脸,他呆怔在原地。
另一个紧随而来的男人也紧盯着我的脸,瞪大了眼,惊呼道:“苏二,你还活着?!”
露出礼貌疏离的笑容,我取过方世邪手中的平光眼镜,再戴上,“命比较大,没死成。”
我的视线没在方世邪脸上多作停留,而是回头看向那些等候在原地的一群男人,“我在这里看一眼就走。”
拉着苏旭的手往前走,我自僵站在原地的方世邪身旁经过。
听着我们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我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我似乎来错地方了,这个酒店,应该是方世邪的巢穴之一。我怎么好死不死地闯进了这里?
“拖油瓶,我们走吧,让大老板等不大好。”我看向苏旭,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我也觉得这样不大好。”苏旭对我露齿一笑。
他的笑容,让我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
于是我转身,就看到跟在我们身上的方世邪和欧辰:“不好意思,我们好像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刚好我有事,得先走了,再见!”
我对方世邪礼貌地点头,希望他让那些人让道。
是啊,就是因为这种不对劲,让我无法坦然视之。在方世邪的默允下,一字排开的保安挡着我们的去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还能继续观赏完酒店再走。
这么多年了,我的运气还是很一般。
回到东城的第一天,居然提前下车,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苏二,你为什么不死?!”一直沉默的方世邪,终于开口问这句令他困扰的话。
“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还活着,方先生没必要为此困扰。”我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
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没必要担心我再纠缠他。原本,我没准备回这个地方的。
聪明如方世邪,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可你的出现,让我很困扰。”方世邪幽冷的眸子,散发灼/热的温度,我可笑的错觉。
“方先生没必要困扰。我并不知这是你的酒店,也不知今天自己会来到东城,一切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贯的和蔼笑容,和我身上的这套正装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有很多人说我矛盾,分明是甜美的,却穿得这般严肃,头发梳得这么严谨。如果真这么老了,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我其实还很年轻。
我也不知从哪时开始,开始喜欢这样的着装,也许是因为这样让我看起来更有威信,毕竟我在美国的分公司,养活了很多很多的人。
是啊,曾经天真烂漫的苏二,居然成为一个颇有能力的女强人。
当年的我,又怎会知道今天的我是这种面目?
我变化很大,方世邪却依然讳莫若深。如果说当年我曾了解过这个男人,现在的我,已经不懂他了。
自然,也是不必要懂的。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过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可我吧,觉得你是故意的,故意以这种方式冒出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方世邪无害的笑容绽放,不断向我靠近。
我眸子一转,这个男人要玩,就陪他玩一把吧。年纪一大把了,再装一回嫩。
转身我突然就跑,故意落下了苏旭。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我吓得加紧脚步,大喊救命:“儿子,救我!!”
苏旭却不上道,站在一旁看热闹:“我是不是拖油瓶?!”
记仇的小子,“不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让我想哭。
苏旭冷眼看我装可怜,“还要不要沾花惹草?”
“我没有,他是……”我挺无辜的。
这是拖油瓶的老爸,我早已舍弃了的前夫。
苏旭很满意,他状似无奈地飞身挡在方世邪跟前:“这位大叔,我家女人缺鼻缺眼缺心缺肺缺神经,又老又丑又残又不可爱,配不上您这样的黄金!”
黄金?狗屎?
在场的众人闷声而笑,听出我宝贝儿子的骂人不带脏字儿,方世邪也发现不妥,情绪突然就失了控,朝我怒吼:“女人,我要灭了你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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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他,哪还有初见他时的优雅贵气?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旭,怕他发飙,只见小家伙神色不变,兀自挡在我的跟前,“大叔,苏二说,以前的苏二死了。我是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大叔是否明白这话的深意。”
苏旭的话,令我失笑。
苏二已经死了……
多一针见血的一句话,有些人,有些事,确实已经死了。
苏旭的话,让方世邪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他的情绪再度波动,怒瞪着我:“这到底是谁的野种?!”
我看向苏旭,只见他也看向我,他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谁,不知他听到某个人这么称呼他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拖油瓶,我们走吧。”我牵着他的小手,他乖巧地点头,把小手交到我的手心。
我们两母子走向那一字排开的保安,他们仍旧挡着我们的去路,没有让道的打算。
我突然有点丧气,发现苏旭少学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防身的功夫。
不料我的顾虑多余,那个小家伙突然就发难,从空中一跃而起,简直帅呆了。
他的小短腿踢向靠我们最近的一个矮个子保安,那个保安闪开的瞬间,小家伙已收回攻势,拉着我从人缝中奋力往前跑。
“儿子,你让我好感动。”我一边奋力往前冲,一边不忘发表自己的感叹。我这个母亲不太称职,居然不知自己的宝贝居然偷练了一点功夫。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旭突然松开我的手道:“妈妈,你赶紧跑,我来挡着他们!”
我回头瞅一眼追来的众多人,眼花,果然松开苏旭的手:“那我跑啦,我跑了,你会不会哭?”
“苏二,你为什么把我丢下?!”苏旭瞪我,朝我发少爷脾气。
“是你说让我跑的。”我对他笑,走回他的身旁:“算了,不跑了,太累,都追上来了。”
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保安们已经将我们围在包围圈中。
那不紧不慢走过来的人,正是没什么表情的方世邪。他阴冷的双眼,寒光冷冽,深不见底。
他眸色复杂地看一眼苏旭,继续刚才的提问:“苏二,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的孩子?!”
“他当然是我的孩子。当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抱歉,我接个电话。”正在我说话的当会儿,手机铃声响起,当然是我永远的守护神——夏卿。
我不禁露出一笑,接通电话。
“小二,你在哪里,为什么还没到?!”夏卿的声音有点严肃,几乎在喝斥我。
我愣了愣,他是在紧张我吗?
侧开身体,躲开方世邪投注在我身上发烫的视线,我状似轻松地回道:“我在云天大酒店,遇到一点小麻烦!”
电话那头的夏卿沉默了一小会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去那里,毕竟你多年没回国,不知道东城的变化很大。小二,要不要我出面?”
我一愣,疑惑夏卿竟然这般相信我。
这些年,我遇到了不少人,以男人居多。即便我穿着很古板严肃,戴着黑框眼镜,他们也喜欢我。
也许在那个世界的男人,对东方女人有一种莫明的好感吧。
而夏卿,每年他总会抽空回一趟美国,不定期的来走走,他从未对我说过什么海誓山盟,只说有一天如果我倦了,想给苏旭一个家,给苏旭找个父亲,不妨找他。
当然,我跟夏卿之间从来不玩暧昧的游戏,我们甚至不曾牵手。
有时聚在一起,在我家吃顿饭,而下厨的人,永远都不是我苏二,因为有苏旭在,他有这方面的天份。
饭后,他会住在我家,等苏旭睡了,陪我小喝一杯……
“你不能替我挡一辈子,还是我自己来吧。”从往事中挣脱,我笑着回道。
“小二,你不长大,更可爱。”说完这句,夏卿挂了电话。
我呆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呆。不长大更可爱,夏卿的这句话时不时冒出,就不知换句台词。
听多了,烦腻。
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是苏旭。
他对我使眼色,我这才想起自己被一堆男人围着,为首者脸色阴沉,阴戾的眸子直直地看我。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我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还在想夏卿说的那句话。不知半年没见他,他是不是长得更好看了。
这一瞬,特别想看到夏卿的那张脸,就是,想他了。
方世邪不说话,一直用费解的眼神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端正颜色道:“方总,我还有事,今天叙旧到此为止,改天有空请你这个老朋友喝一杯。”
“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可以坐下来喝一杯。”方世邪的话,令我不悦地蹙了眉。
“我说了,今天我有事,没空……”
“你有没有事,与我无关。既然这个邀请是你提出,你有必要履行。苏小姐,你说是不是?”方世邪对欧辰使了个眼色。
欧辰会意,直接走到苏旭身旁,“喂,你想做什么?!”
我的脸色变了,将苏旭护在身边。还是觉得不安全,索性把苏旭抱在怀中。
这个孩子,好沉,我抱着他退开一步,沉声道:“你们不能打他的主意!”
“欧辰,把这个碍眼的东西抱走,我要跟苏小姐好好叙旧!”欧辰果然上前。
我抱着苏旭快速闪开,怒声道:“我带着他不妨碍我们叙旧!”
苏旭也紧紧抱着我,他一直就在照顾我,对我有非一般的爱恋,这会儿肯定不希望跟我分开。
“苏二,你放心,我欧辰是好人,绝对不会对孩子做什么的。而且这个孩子很可爱,很聪明,长得很友爱。”欧辰笑眯了眼,就要夺走我手中的苏旭。
“坏人不会在自己额头刻下‘坏人’二字。欧辰,我说了,不准碰我的孩子!”
现在的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欧辰,没必要跟她废话,抢!”方世邪一声令下,欧辰果然上前,还有几个壮汉上前,用力掰开我的手,把苏旭抱了开去。
苏旭到底只是个孩子,他刚才露的一腿就是花拳锈腿,始终抵不过这些大人的蛮力,很快被带走。
“妈妈……”他朝我伸手,眸中带泪,现在的他倒像个孩子了。
我欲冲上前,“苏旭……”也想哭。
才跨出一步,我被方世邪用力拉住。
我狠狠瞪向他,“如果你敢对我儿子做什么,我一定杀了你!”
“杀我?不自量力!”方世邪一声冷哼,强拽着我往前走。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动手!”我用力甩开他的箝制,回头看向苏旭离开的方向。
早知道,应该找夏卿帮我,我带着个拖油瓶,自己是弱质女流,什么也做不了。
垂头丧气地跟在方世邪身后,我怒瞪着他的背影。对苏旭不好的人,一律是我的仇人!
方世邪,他该死!
“别用这种关爱的眼神看我,我对那个小子没兴趣。”方世邪没有回头,也知道我在用眼神凌迟他,冷语冷语传进我的耳中。
最终,我被方世邪带到一间五星级客房。看装潢就知道非一般,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好半晌,方世邪不发一语,站在窗前看风景。
我打量一圈套房后,打破沉默:“有什么事快点说吧,说完了收工。”
比耐性,我不是方世邪的对手。
以前认为自己了解他,现在呢,发现自己了解的只是一点皮毛。起码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来了又不说话。
“你跟夏卿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方世邪冷眼瞟向我,“让我猜猜看,想必五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吧?你撞成那样没死,是因为一早跟他勾搭上了,让他帮你演这出戏,我猜得对不对?”
五年前?
眼前闪过那些久远的片断,我面不改色,笑道:“方总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苏二,你就不惜以这种方式让我记住你?你不觉得这种方法很贱吗?!”方世邪冰冷的眸色扫视我全身上下,让我觉得这个冬天,是有点儿冷。
我的笑容加深:“是啊,这种方法确实很贱。那你,记住我了吗?”
走近方世邪,我踮起脚尖,手搭在他的肩膀,我想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轻佻,很欠扁,否则方世邪的脸色也不会臭成这般。
“换作以前啊,你一定嫌恶地把我推开了。”我轻拍他的肩膀,松了手:“当年就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没必要当真的。只是阴差阳错,我来到了这里,碍了你的眼。很快我就会走了,你没必要把那些丢进尘土、已经发霉并且腐烂的玩笑摊在阳光底下,你当我死了就好。”我站在窗前,发现这个视角确实很好。
云山大酒店的独特地理位置,让站在最顶层的我能看到东城的大半面貌。站在这里,高高在上,俯瞩渺小的众生,这种感觉,很爽快!
旁边的窗镜里,倒映着方世邪阴戾的脸。
回头看他一眼,我笑道:“好好好,我走总可以了吧?你笑起来更好看。”
我朝他挥挥手,往门口而去。才走到门口,阴阳怪气的方世邪沉声道:“我没准你走!”
我顿在原地,就是明白他这话的后半句是什么。
他没准我走,苏旭还在他手上。准我走了,苏旭才可以跟我走,应该这样理解吧?
折回客房,我到处摸了摸,看了又看,发现苏旭没来这里看一下,可惜了。苏旭曾说过,长大了他要做酒店大亨,畅誉全球。人儿小小,心却很大。
“你还没说,那个小子是谁的种!”方世邪重拾旧题。
我有些害怕他问这些话的意图,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在苏旭的脸上找到他的痕迹。
苏旭长得并不太像方世邪,就是一双眼睛,怎么看都继承自方世邪,这才是让我害怕的地方。
“答不上来,还是不能说?!”方世邪又在追问。
我嗔怒地回头看他一眼:“是我的一个老相好,这没必要向你报备。”
“别给我打马虎眼,告诉我具体的名字!”
“我的记性不好,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跟朋友喝多了,出来的时候撞到一个人,结果被那人带走。再醒才知道出了事……尽是些不好的回忆,我这人,最不喜欢回头看,尤其是那些不好的往事。”看到床,我有了睡意,直接跑上去躺下,“你什么时候准我走,我再离开,现在让我小睡一会儿。”
转过身体,我的脸黑了。
一直审我,千万别是方世邪看出了端倪。如果是这样,我就惨了,他指不定跟我抢儿子。
不想再跟他有牵扯,这么多年后,我能坦然面对他,证明一些事,忘得干净了。
趴在枕间胡思乱想,也许是床太舒服,也许是长途飞行累了,我居然在方世邪的瞪视下就这样沉沉睡去。
“起来,陪我出席饭局!”正当我睡得香甜,我被人从床上挖起。
思绪还在混沌的状态,方世邪的手已经摸上我的套装。
我的睡意立刻消散无踪,警惕地瞪着方世邪,我跳到床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他:“方世邪,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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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吧,要素乃们一人给我一个长评就好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