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普通的美国妇女曾经给她战死在越南的丈夫写了一首诗叫做《但是你没有》,全诗行文充满着小清新和对丈夫的思念,而标准格式正是“我记得那天……我以为……但你没有……”
苏颜诺觉得,现在自己也可以写首诗了。
苏颜诺记得伊丽莎白在所有人的面前被安德烈狠狠来了个下马威,她以为女人一定会恨不得杀了男人,但是她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女人心中的杀气已经被她自己深深藏了起来,深到苏颜诺都没法发现而已。不过在回到了两个人的房间内后,那个女人说了一句“收拾一下咱们洗澡”后就一脸平静地开始摘下自己的首饰,然后开始卸妆,苏颜诺在一边严肃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发现女人真的是很平静而且没有之后的任何发火迹象后,诧异地瞪大眼。
“然后呢?”
听到她这句问话,女人反倒是有些疑惑,她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
“什么然后?你也赶快收拾一下,带妆洗澡明天你的皮肤会变得特别差的,相信我。”
“可是……”苏颜诺有些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砸东西呢?大吵大闹呢?气愤不已呢?难道你就没有任何一点想要发泄的怒气吗?”
“有啊。”女人这时候已经卸妆完毕,正在往自己的脸上拍保湿水,还抽空再次看了她一眼。“你再不卸妆待会儿洗澡就不等你了。”
真的要一起洗?
苏颜诺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转身到她的身边开始摘自己身上的珠宝,开始迅速卸妆。
这个女人是罗斯柴尔德,那个悠久、荣耀,写满了光辉历程的家族,他们在外绝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瑕疵。
他们可以放浪形骸,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他们不能在这时候,在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显露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们不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在外的永远是那张面具一般微笑的面孔。
这就是骄傲,来自于一个家族的骄傲,而这也是他们的悲哀。
明明怒火万丈恨不得将面前的镜子砸碎,将面前所有的化妆盒都扫到地上,打碎所有面前能打碎的东西,撕碎身上这条价值昂贵的裙子——
却因为有可能存在的各方窥视的目光而不得不保持优雅从容的态度,慢条斯理坐在镜子前卸妆,还得和人谈笑,摆出一副一点都不上心且刚才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的模样。
这样真的好吗?
因为生在这个被万众敬仰的家族里,所以一切都以家族为重。
死神里朽木白哉说过,他首先是朽木家的家主,其次才是朽木白哉个人,这句话放到罗斯柴尔德家何尝又不是呢?
首先是一个罗斯柴尔德,其次才是个人。
这个巨大而悲哀的家族啊……
“你的卸妆速度也是蛮快的啊!”伊丽莎白有些诧异地盯着她,苏颜诺同时也迅速回答道:“这是职业素养,没做过秘书的人是不会懂的。”
秘书行业就是服务自己老板的一个职业,而作为一个称职的秘书,苏颜诺敢保证,自己无论是在哪个老板下面工作,都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比如说在林轩下面的时候,她甚至做到了让那个比工作室大一点的公司离开她后就乱作一团,差点陷入无法运作的地步。
而现在,她也扮演着足以维持着几个老板所有心血的关键点的角色,就因为她能力出众。
是的,能力才是第一位,对于女性来说,能力才是第一位,其他的什么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求人不如求己。
苏颜诺几乎是和伊丽莎白一起卸完妆的,两个人换下了身上的礼服长裙,裹着浴袍一起进了浴室。
直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热水器打开将热水放进浴缸后整个浴室蒸腾到视线内部都模糊不清后,苏颜诺才能在极其接近的距离下看到女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阴暗到连头顶上的灯都暗了。
“你还好吧?”苏颜诺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女人现在这模样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哪个不是在拼命呐喊着“往很不好”?
“糟糕透了。”女人深吸一口气,随即将浴巾解开扔到一边,那个力道让苏颜诺不禁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场景。
肃杀的握刀武士面前有一块巨石,伶俐的一刀下去,巨石应声而碎——庆幸的是,马桶并不是巨石,而一个女人甩一条浴巾的力道很明显再怎么大力也不可能将一个马桶打碎。
所以只是很响亮的一声后,苏颜诺眼睛眨都不眨,同样是解开浴巾随着女人一起迈进了浴缸里。
女人开着淋浴静静站着,浴缸很大,但是苏颜诺不知为什么就想去抱抱她,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伊丽莎白似乎有些讶异,她嗤笑了一声。
“拜托,两个果着的女人搂搂抱抱很奇怪诶。”
苏颜诺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烫,她有些狼狈地想松开手,结果却被女人摁住了。
她们俩维持了这个姿势站在水龙头下,一起接受着热水的浇灌,像是两株幼苗,又像是两朵花。
“你知道吗苏颜诺?有的时候我也想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生气发怒随便乱摔东西,可是现在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么做……就算我急需发泄也不行,因为我是一个罗斯柴尔德。”
女人就这么说着,苏颜诺就在她身后抱着她这么听着,听着这个女人一点点说出自己的心酸苦涩。
“……所以,我输了,输给了他,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女人说完后深深吐了一口气,随即微笑。
“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其实……”苏颜诺踌躇了一会儿开口,同时瞥了眼满是水的浴缸。
“解压不是只有摔东西才可以的。”
于是在那些窃听器后面的人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水声和笑声,所有人都在纳闷这个女人的心境究竟有多好,居然在遭受了一次惨败后还能有闲情逸致去打水仗,这是什么情况?
于是在当事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伊丽莎白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