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蕾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心里的郁闷也减了大半,忍不住伸出手去,拎住了他的耳朵,微微用力地拧了一圈:“就你嘴贫!你知不知道,人嘛,总是看到别人风光的外表,其他的苦楚,谁能看得见呢?”
“那走吧。”他忽然对她道,“到我家喝酒吧。我也让你看看我的苦楚。”
佑蕾挑眉:“你这个家伙,肚子里有多少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去你家?哼,我才不去。”
子期哑然失笑:“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等会在这里喝醉了,那车……啧……”
他摊了摊手:“我绝不乱来,ok?”
他接过了佑蕾手中的车钥匙,上了她的车,佑蕾笑道:“那你的车怎么办?”
“我没开车来。”他若无其事地发动了车子,“我怕时间来不及,所以直接出门就截了辆计程车,他速度比我自己开的快多了。”
佑蕾心一悸。他为了不迟到,赶在十分钟内到达,竟然花了这些心思?看来他还当真了?
“上车呀。”子期对她一笑,“你还真怕啊?”他脸色一凛,“既然你怕,你还敢在酒吧里喝得人事不省!泡吧的都是些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他难得板起面孔来,佑蕾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样板着脸训话的人。”
她钻入车内,越想越觉得好笑:“我老妈去世得早,我继母不敢骂我,我爸爸也不敢骂我,我从小到大,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谁敢骂我,我就敢跟人家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
她忽然捂住了眼睛:“渐渐,没人愿意骂我,甚至也没有人敢说我。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做的每件事都对,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没有人愿意管我……不管我是对还是错……”
子期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看了她一眼:“不可能吧?你在我心目中是不可能做错事的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佑蕾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放下了挡住眼睛的手,正视着他,“如果可以,我情愿我不要那么强硬,而是可以柔和一点,这样,或许会有人愿意疼宠我,当当我的靠山……”
子期一下明白了过来,他笑道:“你啊,只是到了那个年纪了,希望身边有人说说话,有人陪陪你,看着初夏,你羡慕了对吧?”
“什么叫到了那个年纪了?”她踢了他一脚,“你的口气好像我已经一脚迈进棺材里了一样。”
子期哈哈大笑着:“行了,今晚我让你看看,什么是我这种小青年的悲哀。”
“悲你个毛线。”佑蕾转头看着窗外,以手支住好看的额头。不得不说,有这聒噪的家伙陪伴,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佑蕾一如既往地看见毫无信息和电话接入。她去哪里,做什么事情,永远不会有人关心的。她随手把电话关了,抬头看向窗外,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仁爱医院的宿舍区,
有些诧异。
“你住在这里?”
“是啊。”子期毫不介意,“放心,这里住的都是我的同事,只要你觉得我对你手脚不规矩,大声喊一句,立马一群单身狗会撞进我屋里救你。”
佑蕾对他又有了几分好感:“你还真是光明磊落。”
“磊毛线。”他帮她把车子停好,“我只是人丑嘴不甜还没钱罢了,他们一看见我带女孩子进来,肯定都已经开好了监听模式,一个个想着,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喜欢。”
佑蕾耸了耸肩,跟着他走进宿舍区里,迎面而来的环境,就是干净。
但是来来去去,倒是又不少单身男子,看见了子期就扑上来捏他的脸,揉他的头:“臭小子,狗没把你咬死啊。”
“哎呀,长大了,带女孩子回家啦?她眼睛不好吧?”
“兄弟,有种别关门……”
各种吐槽玩闹,一一被子期打发了,可当看到扫地大妈都对他笑意盈盈的时候,佑蕾忍不住笑道:“你人缘还真好。怪不得连安仲文都对你另眼相看。”
“那是因为谁跟我在一起,都能对比出自己的优秀。”子期哈哈笑着,打开了自己的家门,“进来吧,特别窄小。因为在我家,所以对不起了,只有啤酒。”
他是不想她喝烈酒,所以刚刚拒绝了买酒的建议,这种贴心让她隐约感动了。打开了灯后,里面的一切更让她诧异。
“你一个人住?”屋子并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完全看不到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是啊。”他在地面上席地而坐,“坐吧。我今天拖了两次地呢。”地板的瓷砖虽然不是高级大理石,却出乎意料地干净,佑蕾一坐下,就有种舒适的新奇感。
屋子比她的房间还小,可是感觉却很温馨,就连装满了鸡蛋啤酒的冰箱都很亲切。
“你……家里人呢?”佑蕾喝了口啤酒,厨房里的人正张罗着给她做凉拌菜,围着hello kitty的围裙显得很贤惠。她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是个男人,他才是个贤惠的女人。
“在你想象中的那个父母双全的幸运儿……”他把凉拌菜端了出来,加上花生米,吃着啤酒,很不浪漫,但是感觉好居家,“是个孤儿。所以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她连忙道:“对不起。”
他却哈哈笑了:“没什么呀。我已经习惯了。再说了,我虽然一个人,但一点都不寂寞。过阵子欧洲杯了,这楼里很多人都到我这来熬夜看球,这样就不吵到他们媳妇了。”
“那吵到你了呀。”佑蕾侧头道,她尝了一口他自己做的凉拌菜,算不上很地道,一点都不辣,但味道却很好。她忍不住又吃了好几块,他的笑容也温柔了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不加辣。你如果喜欢吃辣,下回我给你做一大盒,辣到你流眼泪。”
“你真贤惠。”佑蕾不由道,“我除了炖汤什
么都不会。”
子期毫不介意:“我必须做啊。要不,我得把我自己饿死。”他看着她,笑意盈盈,“看到了没有?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人揭开的伤口,我就是这样。我读书不容易,孤儿院赞助了我好大一笔学费,我感恩,所以我每个月的薪水都会寄些回去给抚养我长大的老院长……”
他淡淡地道:“而且,只要我休息不轮班,我就会回去,帮着他们照顾小孩子,做一大锅饭给孩子们吃。我买不起房,虽然这地方是仲文送给我的,可我没打算要。就算是辆车,我也能一个人窝在里面。没有人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人家看不起我。”
他举起自己常年执手术刀但依旧修长优雅的手:“因为我有手有脚,我能独立地生活,就够了。”
佑蕾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当初他被狗咬伤住院,也是仲文和他雇来的看护照顾着他,从未见过家人来探望。原来,他并没有家人。
她低下了头:“曾经我也跟你一样寂寞。我继母、我父亲、我妹妹是一家人,我却不是。所以我一个人逃到国外去了……”
她把自己的身子蜷缩了起来,眼睛也开始湿润:“原谅我的心态真没有你这么好。我觉得我很渴求爱,所以当有一个男人热烈追求我的时候,我当真感动了。我以为……以为那真是天长地久的感情……”
曾经,在拍卖会上,他也是用那种方式击退一样追求她的一个男同学。
就像仲文一样地潇洒。
当时的她,被彻底迷住了。
当那颗宝石被送到她面前,被命名为佑之蕾的时候,她落了泪。
“我什么贵重的东西没见过呢?可我没见过人心……”
那样的嘘寒问暖,好像是把她当成手心里的珍宝一般。当时的她,在华人学生里被称为东方明珠,意思就是她非常地耀眼漂亮。而他,俊帅程度不亚于迟墨,还是风度翩翩的大学讲师,迷倒一大票女孩子。
当然,也包括了她。
她和他堕入了爱河,她以为她找到了她想要的幸福,甚至,还搬去他的公寓一块住,享受着他给她的宠爱。
一切,直到她怀孕。
他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他说,他其实已经结婚。他最小的儿子都已经3岁。
他并没有想过给她承诺,给她爱。追她,陪她,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寂寞而已。
可她已经怀孕了,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和他的恋爱,现在也都知道了,她被他甩了。
个性要强的她,想到了自杀,把自己的生命献给这段她付出了所有的感情。
直到她真的割脉流出鲜血的时候,她的小腹微微地动着,她的孩子,还是活的。她却要把它带走吗?
她哭了。所以她报警求助,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把酒液灌入了自己的咽喉,却冷得钻心。她边哭边问:“子期,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很愚蠢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