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眼前的人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只看见她起了身,温和地坐在了初夏的身边,掏出纸帕,像个大姐姐一样给她拭泪。
“你看起来环境很不错啊,为什么会想着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初夏眨了眨眼睛,无可奈何地笑了。不知道为何,面对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她总有种将自己心事和盘托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知道了她的故事,两人也不会产生交集的。
于是,她坦然道:“我得了绝症。”看见对方露出的诧异眼神,初夏自嘲地一笑,“看不出来是吧?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低头看着那昏昏入睡的初儿,她的心有无数的感伤:“我是渴望看着我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的,可是,我怕我自己做不来。我是个孤儿,没有亲生的父母可以依托,我也不愿意让我孩子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那孩子父亲呢?”夕颜一针见血地问道,“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初夏摇头:“我们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她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他已经准备和其他女人结婚了,我的孩子成为了他的包袱。”她想伪装得坚强一些,却没有成功,“他已经明确跟我说,不管我出了什么问题,他绝不可能再抚养我的孩子。”
她捂住了唇,眼泪宛如断线的珍珠:“我只是没有料到,他对我已经那样绝情了,对我孩子也……”
这番话不知道是戳中了夕颜的哪里痛楚,她眉头皱了起来,微凉的小手覆盖上了初夏的,竟然把她给揽进了怀里。
“他是孩子的父亲!不管怎样,你都应该把你的情况开诚布公,申请法律的保护。抚养孩子是人的义务,把义务完全推给女人,就出几个钱赡养费,那算什么?”
初夏拭去了泪,对方又道:“你不是说你有钱么?你还能设定一个基金,基金里的钱都必须用在你孩子的身上,然后指定一个亲属来当孩子的监护人。”
初夏听得茅塞顿开,对方已经劝道:“不是我不让你孩子来孤儿院,而且,来到孤儿院里的都是可怜的孩子。”她的视线投向了外面的荷花田田,“他们表面看起来快乐,心里都有一道伤,因为他们比正常人少了一个家。如果让他们选择,没有一个人愿意失去父母,来到孤儿院。”
她看向初夏,垂下的眸子有泪光闪动:“不瞒你说,我自己就是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等我成人了,才找到了我的父母。我过了20多年自弃的生活,一想到父母抛弃我的原因,就让我痛彻心扉,怀疑自己。”
初夏也苦笑了:“你跟我相反。我过了20多年有爸有妈的公主生活,直到被我父亲发现,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然后,我也找到了我的生母,可惜,她现在也化成了一杯黄土……”
夕颜抱住了她,轻轻安抚着,两人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一见如故的
熟悉感。
夕颜劝她道:“你得再花些心思,坦诚也好,各种方式也好,让孩子父亲接受了他,否则,孩子将来一辈子就算长大了,心里也总有一个坎过不去。”她忽然又道:“对了,我认识不错的医生,要不介绍给你,帮你看看?”
初夏勉强一笑:“不用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事。谢谢你了。”
她起身告辞,脸上也很是难堪:“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不必这么客气……”夕颜的话没说完,初夏的手机已经疯狂地响了起来,初儿一下被惊醒了,大哭了起来,夕颜连忙帮她接过孩子哄着,初夏看都没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哪位?”
“哪位你脑袋!”对方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却是她熟悉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马上告诉我!”
初夏忿忿地冷哼了一声:“凭什么我得告诉你啊?脚长我身上,我想去哪里还不可以吗?还得跟你报备?安大总裁,你未必管得太宽了!”
仲文差点没被她气死:“我有事找你,你不是要我照顾初儿吗?我们见一面,或许我能答应的。”
初夏犹豫了,但还嘴硬着:“你当我三岁小孩一样哄呢?”她咬紧了下唇,恨恨地道,“我不是你眼里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了!”
她猛地把电话挂断了,面对的是夕颜似笑非笑的表情,初夏脸一红:“对不住,我是不是让你看笑话了?”
夕颜摇了摇头:“你们说话的口气就跟男朋友在哄生气的女朋友一样,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不是分手。”初夏赌气道,“我们是离婚了。他也快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刚刚赶我走,现在又要找我,哼,我要理他,我就不姓林!”
这话,本来就有毛病。因为初夏本来就不姓林呀。
她接过了夕颜手里的孩子:“今天谢谢你了,我知道我该怎样做了。麻烦你了。”
夕颜把她送到了门外:“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下策中的下策,必须把孩子送到孤儿院的话,那你可以来联系我。”
初夏接过了她递来的名片,才抱住初儿离开这带着荷花香气的庭院。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会想要把初儿放到这里来的。夕颜说得对,这样的初儿背负着母亲死去,生父不愿意抚养的心里负担,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她还是得再想想法子才行。
她一踏出孤儿院的大门,面前却已经突兀地停着一架熟悉的车子,看见了她出来,那车门猛地被人打开,一个熟悉的颀长高大身形快步从车内下来,一把就扯住了她的手。
“啊!”初夏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跟我上车。”仲文沉着脸,把她往车里一扯,自己也坐了进去,还没等初夏反应过来,他狠狠地摔上了门,连中控锁都按住了。
初儿一
下兴奋了起来。这是玩追追追的游戏吗?他开心地直拍手,扑进了仲文的怀抱:“爸爸,爸爸!”
仲文的脸色阴沉不定,瞪着初夏的眼神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初夏一阵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她一醒神,忽然道,“你是不是跟踪我?要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GPS定位都没有这么牛的好不好?
仲文却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的,你有兴趣跟我解释一下你准备要做什么吗?”
他咬牙切齿地往前欺近,捏住了她的下颚:“你去医院干了什么来着?人家给你的诊断是什么?”
初夏又惊又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是说了你不会理的吗?行了,让我回去!”
仲文瞪着她,半晌之后神色才闪动了起来:“是纤维瘤吗?”
初夏心脏狂跳了起来。果然,他去调查了她!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了,她的落魄毫无隐瞒地落入了他的眼里,毫无尊严地被人评头论足的,初夏如何能忍受?
“关你什么事?”她冷然道。
仲文冷哼了一声,单手就把她按在了车后座上,初儿被他放坐在了位置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父母两人的全武行。
初夏自然反抗得厉害,可她全身力气竟然还比不上仲文的一手力气,他一手按住她,一手竟然去撩她的衣摆,她尖叫了起来,手脚并用却挣不开,她索性弯下腰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用力得浑身发抖。
仲文只是看着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快死了,就自暴自弃了?我听说你还准备把幼稚园给卖掉?”
她抬起眸子看他,眼底却满满都是恨意,如同一只愤怒的猫咪。当她松开口的时候,他的手腕上已经多出了两道深深的咬痕,鲜血在伤痕下涌动着,缓缓地溢了出来。
“我是生是死,都不用你管。”她的一字一句寒冷似冰,“你不愿意理我的儿子,我却不能不管,我会为初儿设立一个基金,专门供他长大,不需要你插手!”
仲文的瞳孔一缩:“你知不知道纤维瘤很多都是良性的?你什么检查都没做过,就先绝望了,忙着安排后事,你蠢不蠢?”
初夏想挣开他的桎梏,却没有成功,反而让车子晃了晃。
车外就是大马路,一辆车子停在人家大门口还晃了两下,人家都觉得奇怪了,探视的眼神忍不住投射了过来。
初夏也窘迫极了,她不太敢动了,身上的人却不管那么多,他竟然把她的衣襟一掀,她尖叫了一声,仲文已经道:“你如果不怕有更多的人来围观,那就叫吧,叫得再厉害一点。”
“那你放开我!”初夏脸都红透了,偏偏初儿还探长了小脑袋,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眨着眼睛看得入神。
仲文的手一把按在了初夏的胸口,透过胸衣仔细地检查着,眉头也越皱越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