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壕一愣,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揪住他就往后跑去。
仲文愣了半秒,才转身去追初夏。
她跑到码头边上,没有半分犹豫,狠狠地纵身一跃,水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仲文没有犹豫,衣服都没顾得上脱,也跟着跃入水中。
墨壕被塞入了车内,他挣扎着要冲出来,旁边两个黑衣男子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墨先生,现在这件事不是你个人能解决的了。”对方一字一顿地道。
“放开我。”墨壕挣扎着,“你没看见初夏落水了吗?”
“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走,安仲文绝对会要了你的命!”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冷冷地道,“江先生交代了,先送你到外地去避避风头,安仲文能一天之内就毁了你的S市多年根基,如果你不走,他绝对会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墨壕停住了挣扎。他望向了朦胧的车窗外,码头离他已经越来越远,就好像初夏的心一般。
从未有过这样痛的感觉,他无法让她爱上自己,却因为他,毁了她的全部,而他还束手无策,只能一走了之!
他的拳头狠狠击在了椅背上,一拳一拳地机械重复着,仿佛那椅背就是被人嘲弄的无耻的命运……
初夏呛着咳着,浑身湿漉漉地被仲文粗鲁地拎上了岸。
她挣扎着:“放开我!你不是不信我吗?不是想要折磨我吗?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们都放过了彼此,让大家都好受一些不行吗?”她伏在地面上,痛哭不已。
他站起了身,喘着气看着哭泣中的她,抹掉了脸上的水:“你寻死是为了我?”他嘲讽地勾起了唇角,看着原本墨壕躺着此时空空如也的地面,“你是为了救他什么都豁出去了!”
不甘不愿在他心里发酵着。
“林初夏,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一个在你落水的时候,逃之夭夭弃你不顾的男人?”
她抬眸挑衅地与他对视着:“我也觉得我眼睛瞎了,看上了一个只想折磨我,再把我一脚踢开的男人!你说的在意我,就是为了把我留住,才能狠狠地折磨我,是不是!”
“是!”他一把把她揪了起来,塞入自己的车内,“所以,你别想跑得掉!”
“你这个混蛋!你骗我!”她的情绪全面失控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为了一个缥缈虚无的希望一直苦守着等待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因为他说了在意,她才告诉自己,不管经历了多少的痛楚,一定要咬牙忍住去化解,相守的以后一定会在前方等着他们。
可现在,他却亲口告诉她,那不过是为了留住她说出的谎言!
泡沫碎尽,她从半空中跌到了地狱,那种滋味到底是怎样的,他能知道吗?他是不是在她明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上官临雪替身发泄欲望却还哑忍的时候,正偷笑着她的无耻跟下作?
这就是她渴求的爱情吗?
这就是她想要的以后吗?
“彼
此彼此!”他把她扯近了自己,一口狠狠地吻了下去,她挣扎着,齿根磨破了他的唇,他却毫不介意地继续深吻着,“作为我安仲文的妻子,只要我一天没有丢掉你,你都要给我牢记你自己的身份!你看上谁,我就会毁了谁!”
这是恨?
还是爱?
苦涩的滋味在彼此的心里交汇着,那么地疼,那么地痛……
那天之后,初夏恢复了上班。可连怜还是敏感地发现,有些什么正从初夏的身上在快速地消失着。
她宛如一株在渐渐透支养份的玫瑰,渐渐地枯萎,渐渐的落败着。她推掉了策划公司所有的司仪邀请,因为那样的做法不符合安家大少奶奶的身份,但是她却用电脑,一字一句地敲下所有的企划案。
几次不多的司仪经历加上大量资料的积累学习,她写出的第一份企划案就被婚庆公司采用了。
她顽固地埋首在电脑间,一次又一次代入新娘的心理,想着对方应该会想要怎样的一场婚礼,而深爱她的新郎,又将怎样渴望着给对方多惊喜的浪漫。
所有的企划案都是她自我保护的蜗牛壳,她缩在壳内,仿佛外界的世界都跟她无关。就算离开电脑,她脑海里想的还是一场一场浪漫的婚礼。从一束玫瑰,到一颗细钻,她每一个细节设想得都非常周到,就好像,她是婚礼的主人公,策划的就是她最美丽的一场邂逅一般。
这种思考与代入从未停止过,哪怕是在夜里。每一夜,仲文都与她同塌而眠,每一个晚上,占有与被占有都有上演一遍。
她麻木了。她从来都不反抗。
每一次,她都被翻过了身子,背对着仲文。这样应该对他把她代入上官临雪有帮助的。她闭上了眼睛,身子承受着冲击,脑海里盘旋的却是今天接收到的一个新任务。
男子深爱着他的女友,他渴望给女友一次浪漫的求婚仪式,让它与众不同得女友一生都难以忘怀。这个任务就交到了初夏的手里。
男子说,他跟女友从小相恋,青梅竹马,他们从故乡的小巷子中一直走到大城市的繁华街道中,看尽了世间繁花,却从未放开过对方的手。
他在电话里跟初夏说这些的时候,她只是含糊地应了,记录的笔记颤抖着,泪水早已潸潸而下了。
那样一个梦,她也曾经有过。
从雨城湿漉漉的巷道里牵手走过,那时候的她昂头看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他,笑意总是那样地甜。
“仲文哥哥,我脚酸,背我。”她撒娇地拉住他的手。
他总会把两人的书包一手提起,弯腰轻松地把她背在了肩上,轻巧地往前走去。
“你这个小丫头,有车子不坐,非要走路……”他笑着,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她伏在他的肩上,笑得更甜。她曾经幻想着,就那样,让他一直背着,长大了,他会背着她,走进婚礼的殿堂,她会告诉他,她爱了他到底有多久多久……
为了不跟他分
开,她那么努力地读书,就为了跟他升入同一所学校,看着他由仲文哥哥变成仲文学长,像拖油瓶一样黏住他。
他报考医科大学的那一天,她哭了整整一夜:“仲文哥哥,我怕血,我不敢读医怎么办?现在开始练习来不来得及?”
“傻丫头。”他笑着摸摸她的头顶,“你不一定要读医科的。当个幼稚园老师很不错的,更适合你。”他弯下腰与她平视着,“比起冰冷手术刀,我更希望初夏丫头是温暖的可爱的,永远童真的……”
他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她也哭了。他当着她的面,把那封情书撕了。他问她:“这封情书又不是你写的,你哭什么?”
她只能说:“那是因为,有人写给你,却没人写给我啊。”
第二天,她收到了一封“情书”:“可爱的丫头,我是你的仲文哥哥……”
她抹着眼睛,鼻头红红:“不嘛,仲文哥哥,这个女孩子你是不喜欢,那下个如果你喜欢了,你是不是会谈恋爱呢?哥哥,你不要谈恋爱,你等我谈恋爱再恋爱好不好?”
他摸摸她的头顶,微微一笑:“好,我等你……”
她被父亲赶出了家门,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投奔他。那天晚上她发了烧,他抱着她整整一夜。
多少个夜里的幻想,在上官临雪出现的时候,一切都被击碎了……
他忘却了青石巷道里相携走过的那一段段的岁月,忘记了那个昂头说仲文哥哥将来长大了我要嫁给你的女孩……
再也寻不着了……
她的泪在阵阵反复动作中,从紧闭的眼眸里滑入枕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直到伏在身上的人鼻息已经均匀,她才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灯都没有开,就摸索着开了电脑。
身体很痛,她在椅上都很难坐得住,只能时不时挪动小屁屁的位置,好让自己缓解缓解。
可她敲打键盘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旧识的城市里,女孩子收到了男友的邀约,她赶到目的地,却只收到了一柄旧居的钥匙,她在旧居等着他,被他用丝巾绑上眼睛,由他牵住,走过青石巷道里经过的每一处旧迹,在两人初次亲吻的巷道尽头里,她眼前的丝巾被松开,那里已经布置了华丽的花束与戒指、蛋糕,陪她走完这一程的人单膝在她面前跪下,送上戒指,说出承诺……
她的指尖颤抖,泪水一颗一颗地砸在键盘上。
女孩,一定要幸福……
不要像她一样,只剩下利用与报复,还有无边的仇恨……
“安先生。”一份厚厚的企划案递到了安仲文的手中,“这是您指定的策划师专门为您量身定做的求婚方案,”策划经理很是羡慕,“做您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啊。”
仲文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他翻动着企划案里的每一页,字里行间熟悉的情景扑面而来。
那条熟悉的巷道,那一前一后清脆的足音,那声声的“仲文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