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城没有半丝怜悯这个老头儿的心:“哮喘病又发了吧?年纪不少了,好生养着吧,大动肝火对你来说,已经是种奢侈和浪费了,还有,你不该向我隐瞒倾城的病,这样做,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他说完,挂下了电话。
“来人啊,快叫医生,老爷子病发了!”
“反了,他要反了!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与我作对,还扳倒薜诚试图逼我和薜家解除婚约,难道真的都是为了那个方可晴?”霍老爷子扶住椅子,气得浑身颤巍巍的抖,一张老脸几乎变成猪肝色,一口老痰啃在喉咙咳不出来。
“老爷子,千万别气着身子,少爷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但他迟早会有一天明天您苦心的。”
霍老爷子摇摇头:“没了,薜诚要保不住了,我为霍家选的未来孙媳妇要没了。”
明心死了,薜芊芊也即将要成为落难千金,而帝豪苑,霍家的老宅,竟然住进了一个出身贫寒的赌鬼之女,这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孙子的决心从未如此强烈过,他以前从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逆他的意,哪怕是明心,也无法让他如此坚决的摆脱他的控制,红颜祸水啊。
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霍家恐怕会毁在这个女人手上……
祸水红颜今天同样忐忑不安,她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这个没有硝烟战争的核心人物,她不知道霍连城为她报了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知道霍连城深夜不归,是因为要在市长选举的前夕,想尽办法将他扳倒。
月朗星稀,苏言踏进脚下这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隐蔽之地,面前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楼,她谨慎地四周探看了一阵,确认自己没有招来跟踪和偷拍者,才安心地打开了玄关的门。
中年男人迎了上前:“小姐,没有人跟着您吧?”
苏言摇摇头:“放心吧成叔,我很小心。”
“小姐,夫人还没有休息,她正在画画,您上去陪她说几句话,我出去守着。”李成是薜诚派来保护她们俩母女的,这么多年来,忠心、尽职,他心中的天秤早已经倒向了这可怜的母女,现在对于他来说,她们才是他要尽忠的主人。
苏言轻推开房间的门,母亲孤独而悲凉的身影,早已经深入她的心。
多少个寂寞冰冷的夜晚,她躲在房间里,依靠作画捱过心酸的生活,她沉浸在油画里不能自拨,她习惯了安静,她不愿意见人,那是因为,她在取悦他。
她明明不是小三,却要像见不得光的狐狸精一样,过着隐世的生活。
苏言拳头慢慢握紧,指甲嵌入血肉的疼痛这麻痹了她每一条神经,将她那么多年隐忍住的痛苦和憎恨无限放大,牙齿几乎咬破下唇,此刻,她的心情是激动的、兴奋的,因为她和母亲,很快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妈妈,对不起。
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就由女儿亲手帮你结束吧。
“来了?”她感受到女儿的注视,停下手里的动作,颜料小盆突然从手上滑落,洒了一地。
眉头紧皱起来,她的心跳“卟通卟通”地不停加速。
“苏言,我很不安,是不是你爸发生了什么事?”苏菲菲看着这一地斑斓的色彩,心里被搅成一团乱,霍连城连日以来的折磨和恐吓,让她几乎神经脆弱,不堪此负,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让她的事公诸于众,拖累薜诚,如果到了那一步,薜诚就会彻底放弃她。
她隐忍那么久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
苏言扶住轮椅,抓住她的手:“妈,妈,你听我说,没事的,爸爸明天就会成功继任市长,他答应了我,只要他继任了市长,就会把你接回去一起生活。”
苏菲菲激动得浑身一颤,眼神燃起希望:“是真的?你爸真的这样对你说?”
苏言心酸难言,她眼眶涌出泪水,将歉意和心痛狠狠压在心上,不让它们表现于脸上。
“是真的,妈妈,我们熬出头了。”今晚过后,一切都结束了,她不再需要依附薜诚生活,她亲手捅破母亲的美梦,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苏菲菲苍老的脸庞落下两行清泪:“我等二十多年,终于等到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了,女儿,我们终于能一家团聚了,只要在剩下的余生能和你爸爸一起携手走下去,我不在乎以前付出过什么,包括我这两条早已经失去的腿。”
苏言眼神落到她空空如也的裤管上,松脱她的手,心里恨他恨得几乎要疯掉,母亲越爱他,越对他死心踏地,她越恨他的薄情寡义,唯利是图。
是时候了,她要和霍连城谈一笔交易。
“啊!”楼下传来成叔痛苦的呼声。
苏言打了个激灵,与苏菲菲惊恐对视。
“妈,您留在这不要出去!”
“苏言!”
苏言抓了一把匕首出去探看情况。
开门的瞬间,她傻眼了,她请来的保镖全已经被放倒,面前这帮熟脸的黑衣人,让她吃了一惊:“是你们!”
黑衣人一个个冷着脸,杀气汹汹:“小姐,对不起,薜先生说了,为了他能成功继任,你们不能留。”
苏言还是低估了薜诚,低估了他狼心狗肺的程度!
“你们不能杀我们,杀了我们,杀害妻女这个消息,明天就将会被霍连城公诸于众!”
带头的黑衣人是薜诚的心腹,为他干了不少坏事,他轻哼一声,眉宇间的杀气浓郁得让人心寒:“我们就是要赶在霍连城抓住你们之前,封了你们的口。”
“你说什么?”苏菲菲手推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不敢置信地问。
黑衣人残酷地对她微笑:“苏夫人,您好,请原谅我必须要杀你灭口。”
苏菲菲从云端迅速跌落到谷底,或许这个答案,是她早就料到的,薜诚薄情,她许他一生,他却一再辜负,她早就看清他,只不过一直不敢罢手而已。
她沉默半晌,释然而笑:“我接受这个结果,不过,请他放过我的女儿,用我的生命,成全他,留下苏言。”
心如死水,她所有的盼望已成空,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暗自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一步真的到来,她接受得那个快,那么无悔。
“妈!”苏言卟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黑衣人冷沉一笑:“小姐一直都在策划着背叛先生,让先生一败涂地,先生不会放过她的。”
苏言脸色刹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苏菲菲意外地看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质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言悲哀地摇头:“妈,他说得没错,我的确筹谋着让薜诚身败名裂,因为我恨他,恨他这样对我们两母女,我恨他毁了你的一生,恨他把我们当成利用工具,视我们如脚下的一只蝼蚁,您难道就一点都不恨他吗?您真的甘心为他的仁途名利而牺牲生命吗?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凭什么?”
“啪”地一声,苏菲菲狠狠地掌刮女儿,混浊发黄的眼珠子徒然睁大:“凭他是你的父亲!我最爱的男人!”
苏言被打倒在地,嘴角冒血,脸颊滚烫,她绝望地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视那个可恶的男人如神明一般的挚爱,胸膛突然翻涌着一股巨浪,血腥涌上喉咙,喷薄而出。
“噗”,一口鲜红的血自她的嘴中喷出。
“苏言!”苏菲菲脸色惊变地大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此时,肖克和钟杰等一大帮人攻打了进来,将薜诚的人统统制服。
苏言情况不妙,脸色涨红,胸口被一股气堵住,难以呼吸,憎恨、激动、不甘心的心情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步伤情,是步伤情!小言,不要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恨,你会死的!”苏菲菲从轮椅里跌落,爬到女儿的身边,紧搂住她大吼。
一双长腿迈进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气势强大,尊贵不凡,容不得人忽视,苏菲菲惊恐地抬头,认输地盯住他,眼神滞然:“霍总裁是吗?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求你救救她。”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苦苦哀求。
霍连城优雅地坐到沙发上,俯视着地上的这对苦命母女。
苏言已经神智不清,眼泪鼻涕哗哗往外流,胡言乱语,无边的绝望和伤感让她想要了解生命。
他无情地盯住她怀里的苏言生不如死的样子,玩弄着手上的尾戒,嘴角扯起一抹快意的笑:“步伤情的滋味好受吗?我想一定会终生难忘吧,我怕不够刻骨铭心,所以特意吩咐手下加重了剂量,这也算是我回敬她的心意。”
他腔调淡淡地说道,并没有打算要这个让他的女人受过折磨的恶毒女人。
苏菲菲脸色发白:“霍总裁,霍大少爷,求你,设计让方小姐中毒的是我,是我害她的,与我女儿无关,求你饶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是吗?我让你出卖你的男人薜诚,怎么样?将他当年是怎样抛弃你的,现在是怎样对你的,统统如实说给楼下的那帮记者听。”
苏菲菲脸上没有了血色,整个愣在那里。
“是我爱他执念太深,与他何干?”
霍连城冷笑:“死不悔改,他不把你当人看,难道看不出来?你宁愿她死,也不愿与他对立,是不是?愚蠢至极的女人。”
苏菲菲知道自己已无后路可退,丈夫和女儿,她只能二选一。
她沉默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决择。
最后,她问霍连城:“霍总裁,你爱过人吗?那位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是你所爱的人吗?”
霍连城居高临下地睨住她,对于眼前这个因爱残废,因爱隐忍二十多年的老女人,说不上怜悯,但他愿意放她一马,此事过后,他不会再追究她。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不想正面这个问题。
“如果你爱过,你就会知道,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并不是件愚蠢的事,而是一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