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离开后我大病了一场,这场病势如破竹,我整整在病榻缠绵了三个多月。
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看见食物我就会想起妞妞吐出的血,一大块一大块的。
想起她绝望的对着我哀嚎,“妈妈救我!我好疼!好难受!”
我整天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输液,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活着。
只要闭上眼睛我就看见妞妞,睁开眼睛是满满的绝望。
如果我当初不要心软,不要让郝思嘉有机会接近妞妞,她不会走,她应该早就移植成功,她还会用她稚嫩的嗓音叫我妈妈,也许我还能看到她生儿育女。
我恨自己,都是因为我妞妞才会离开。
我知道每天有不少的人不停的来看我,劝慰我,我看见顾南,看见他眼中的心痛和焦急,我看见许安安的泪水,看见我爸在病房里不停的踱步……
我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的坐在床边看着我,“我的然然,只要你振作起来,只要你好好的,你要什么妈妈都答应你,只要是妈妈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我用微弱的声音告诉她,我想死。
真的想死,我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我的人生,遇人不淑,婚姻失败,交友失败,害己害人,我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又害死了一手养大的妞妞,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一个累赘。
那是我这一生中经历过的黑暗时候,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那份痛苦有多么让人难熬。
我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体会着那种彷徨和无阻。
一天中午,病房的门被从外面踢开了,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恶狠狠的一把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用力的摇晃我,“安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三个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头晕目眩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我不认识,他满脸憔悴,眼眶深陷,胡子拉渣,我真的不认识这样一个男人啊?
“叶非墨,你放开我的然然!她生着病,你这样会弄伤她的!”我妈叫着过来阻拦。
他是叶非墨?是那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叶非墨?我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抓住我的男人。
是我脑子有毛病还是产生了幻觉了,叶非墨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叶非墨没有管我妈,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像是要吃掉我,真的是叶非墨!我想起来了,每当他气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是这副样子。
“慕安然!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你在这里颓废萎靡不振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他们也曾对你倾尽心血,就像是你对妞妞那样尽心尽力的爱着你,你回报了他们什么?死亡吗?”
“不要这样对我的然然!你放开她!”我妈哭着过来阻拦,有人过来拉开了我妈,我听见她的哭泣,那样哀伤,叶非墨对着我怒吼,“你想死是不是?我不拦着你死!只是你在想死之前看看你父母,看看他们脸上的皱纹,看看他们红肿的双眼,看看他们为你操碎的心,如果这样你还是想死,我不拦着你!”
他一把拔掉我伸手的营养液管子,一只手把我从病床上拎了下来,我被他拎到了我妈面前,我妈被人扶着坐在沙发上面,我看见她的双眼红肿,脸色憔悴,这么多天来我都没有仔细的看过她。
我的妈妈年轻时候貌美如花,是出名的美人,上了年纪后也保养很好一点也不苍老,可是眼前的妈妈已经看不到曾经的雍容华贵,她看起来那样的苍老,和普通的平凡老妇人没有两样。
我的心中突然伸出一股悲凉。
我妈伸手来抱我,叶非墨拉开她,气急败坏的看着我,“慕安然,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死?”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样看着我妈。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眼眶,我的心在凌迟。
“你的孩子没有了,你有多痛苦,你父母就会有多痛苦,你这样自暴自弃也要想想他们,你死了他们能不能活下去!慕安然,如果这样你还是想死,没有人拦着你,从现在开始,没有人会管你,反正你也是行尸走肉,反正迟早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死你就去死!”
我呜咽着发出悲鸣声,这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流泪,我哭得不能自制,我妈紧紧的抱着我,“我的然然,如果你不活下去,妈妈我也活不下去了,没有我们娘俩,你爸也会活不下去的!”
我后来晕了过去,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情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不停的听到一个声音在温柔的呼唤着我,“安然,安然!安然……”
到底是谁这样深情的呼唤我!我很累很累,累得睁不开眼睛,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是谁在叫我。
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傍晚的阳光温暖的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我的眼睛有瞬间的迷茫。
我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看见窗台上面放着一束红色的雏菊,一个修长的身影临窗背对着我站着。
傍晚的余晖撒在他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舒服,我没有思考的呢喃出声:“非墨?”
听见我的呢喃,叶非墨转过头来,他脸上带了惊喜,马上走到床边蹲下,“然然,你醒了?”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满满的憔悴疲惫,眼睛温柔似水的看着我,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他的胡子已经长出来很长,硬得扎手。
这样不修边幅的叶非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一直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一直都是清贵公子形象,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
叶非墨伸手握住我的手让我在他的脸上抚@摸,“安然,安然,我的然然!我差点就失去你了,你知道吗?”
“非墨!”我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流泪。
“对不起!”他低头吻干我眼角的泪水,“安然,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
我在慢慢的开始进食,太久不吃东西,我的胃已经不能接受任何食物,就算是熬得很烂的粥,我吃下去也会吐出来,我不停的吐,不停的吃。
叶非墨一口一口的喂我,我吐了他收拾了继续喂,每天除了医生病房里我看不到任何人。
后来开始慢慢的适应,叶非墨天天陪在我的身旁,每天清晨醒过来我都会看见窗台上放着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他给我洗脸,帮我擦手,喂我吃东西,扶着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轻声细语的讲笑话给我听。
我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太多的精神,所以大多时候他就那样静静的抱着我,就像是抱着一个婴儿一样,我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睁着眼睛看着他英俊的脸,然后慢慢的睡着。
我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医生说可以允许朋友探望,第一天是我爸妈,我妈的脸色不那么憔悴了,她在笑,我爸也在笑,我妈握住我的手,“然然,只要你好起来,你喜欢叶非墨就嫁给他,我们不阻拦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是顾南,他也消瘦了很多,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握住我的手怔怔的看着我。
后来是许安安,许安安进门就抱着我哭,“安然,你吓死我了!”
“别哭,我不是好了吗!”
“你还说,要不是叶非墨,我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我们每天都在劝说你,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医生说你求生意志已经没有了,让人准备你的后事,还好有叶非墨。”
许安安擦了下眼泪,“你生病住院,伯父不让叶非墨见你,顾南也不愿意让他见你,安排了许多保镖守着,叶非墨完全接近不了你,可是他一直在医院守候,你躺了多久他守候了多久。当医生说让准备后事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医院。”
“我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放弃你了,谁曾想到半小时后他和田亚洲带了一群保镖返回了医院,直接就把伯父安排的保镖控制住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叶非墨,他看起来真的很恐怖很恐怖,就像是黑@社@会一样,门都被他踢坏了。还恶狠狠的叫嚣,要是你有事情,要让所有人给你陪葬,你不知道,他说那话的时候我真的有感觉你要是醒不过来他会真的让人给你陪葬!”
“后来呢?”
“后来伯父听说消息后和顾南马上赶到医院,叶非墨的人控制了医院,他就那样守在你的病床旁,寸步不离,要不是伯母拦住伯父和顾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后来是伯母说了,只要你能醒过来,做什么都由着你,你愿意嫁给叶非墨她也不拦着,只要你活着。活着能有盼头,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听许安安说的话感觉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我明明记得我昏过去后醒过来就看见了叶非墨,好像时间很短,许安安摇头,“后来你昏迷了一个礼拜。他在你的病床边守候了一个礼拜。”
许安安总结,“安然,他是真的很爱你很爱你!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许安安的话让我很震惊,无法想象叶非墨那时候负担了多大的责任,他不算我的谁,男朋友都谈不上,如果我就此醒不过来,叶家和慕家之间势必是一场恶斗,最要命的是他肯定会面对着一项指控,蓄意谋杀。
他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站出来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不是单纯勇气就能做到的。
我想叶非墨他的确是很爱我很爱我!他已经自觉的负担起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
在医院又休养了两个月我被接回了家,出院那天我爸妈和叶非墨来接我,叶非墨开的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我爸妈坐在后排。
叶非墨用他的行动感动了我爸妈,他们对他的态度不像过去那样冰冷,而是很友好。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阿姨烧了许多好吃的,特意询问我叶非墨喜欢吃什么。
饭桌上,叶非墨一直在关注我,这样不允许多吃,那样不准挑食,我爸妈端着碗静静的看着他数落我,没有一个人帮我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