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侯爷在外院听世子薛子侑说了薛东婉的事,大发雷霆。
今日他的老友,世袭第三代二等奉国将军杜国公爷来访,薛老侯爷原本打算在外院吃了晚饭再回内院。世子的小厮去找他,他留下杜国公,在外书房见了世子爷,两人说了几句,薛老侯爷就拍案而起,直径回了荣德阁。
“给我查,查不出个缘由,五房谁都别活!”老侯爷跟老夫人确定了薛东婉是上吊自尽,顿时将茶盏拂在地上,一手扶着炕几一角,捏得手背青筋暴突。
老夫人沉默不语,她了解老侯爷的脾气,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火上添油,任由他把情绪宣泄出来,再劝不迟。
好半天,老侯爷扶住炕几的手不再打颤,脸颊的雷霆怒意亦隐去四五成,他有些哀痛阖眼,试图平复自己的暴怒。
老夫人把自己手边的汝窑茶浮雕蝙蝠纹盏递给他。
清冽暖茶入口,唇齿间留着铁观音的浓香,那微甘似苦的茶水浸润五脏六腑,让人莫名的心田宁静,老侯爷才算真正平静了几分。
“我做主,这件事瞒下来,只有大房和五房知道。”老夫人声音似冬日梅树梢头雪,看似安静平和,实则暗噙蚀骨寒意,“先假称婉姐儿被厉鬼缠身,半夜袭扰姝姐儿。送去靖远庵,让葛总管帮着料理她的后事。等过半年,再说她病逝,我再替她开丧,请佛僧、道士为她超度,不枉她托身在薛府十四年……”
说道最后,她越说越慢,生怕自己声音带着哽咽,重新勾起老侯爷的愤怒与哀痛。
老侯爷听了老夫人的话,半晌不语。
“不查?”他倏然回眸,紧紧盯着老夫人。
迎上老侯爷锋利的眼眸,老夫人表情平静里带着坚持:“不查!好好的姑娘家,无故寻死?总会牵扯出家里的一些人和事!咱们镇显侯府,除了二房的蓉姐儿,剩下待嫁的姑娘,都是五房的。只要查,就难免走漏风声。一旦有风声,人言可畏又可恨,对五房其他姑娘都不好。婉姐儿上有瑗姐儿,下有姝姐儿、琳姐儿、妍姐儿、娴姐儿……”
老侯爷却听出一些话音,他脸色复又阴沉,问老夫人:“你知道婉姐儿的死因?”
老夫人定定望着他:“侯爷,妾身替您管内宅将近四十五年,您见过妾身什么时候错杀一个,什么时候错放一位?侯爷放心,妾身都记在心里,婉姐儿不会枉殁的!”
老侯爷听着,长长叹了口气。
“要惩戒一番!”他严厉道,“咱们府里,再也不能发现婉姐儿这样的惨事!”
老夫人道是。
内宅的事,老夫人比老侯爷清楚,而且这么多年,老夫人是怎样的性格,老侯爷一清二楚,他很放心把内宅全权托付给她。
既然老夫人说她心中有数,老侯爷这才消迩亲自追究之心。
可哀痛还是难以遏制,那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是他的孙女!他微微阖眼,眼角的皱纹凝聚,显得苍老。
家族的繁昌与凋零,衡量标准之一就是人口的众寡。尚未及笄便陨殁,是不幸的预兆。
老侯爷既心疼婉姐儿,亦担忧家族。
最近朝廷如此不安分,他有种惊涛骇浪里陷行的恐惧与疲惫。
第二日,老夫人递了名帖进宫,为腊八节的赏赐谢恩。
腊月十三,宫里有了回话,太后娘娘腊月十八辰初三刻召见镇显侯夫人一品诰命詹氏、镇显侯世子嫡妻三品淑人荣氏。
又言薛皇贵妃娘娘恭谨仁厚,拥篲却行,如今天下符瑞并臻,皇恩浩荡,特准薛府嫡出小姐进宫,圆皇贵妃姊妹情分。
换句话说,皇贵妃娘娘想见家里的姊妹了,如今江山休徵祥瑞,天下太平盛世,太后特赦,昭显皇恩浩荡,体谅皇贵妃娘娘思念亲人心切,准许薛家嫡女进宫朝见。
这是几朝都没有的规矩!
老夫人接了懿旨,打发了传旨太监,让小厮去外院大门口等着老侯爷和世子爷下朝。
她则和世子夫人默默坐在东次间,各自手里捧着暖手炉,表情微带不安。
任何改变,总叫人摸不着头脑,心中惶恐。
虽然能猜到什么,可总是内宅妇人,不如男人们消息准确,只有见到老侯爷和世子爷,老夫人才会安心。
腊月十三这天的早上,东瑗并不知禁宫传下懿旨之事。她拾翠馆亦发生了一件事,便是橘香和罗妈妈今日出去。
离薛东婉自尽已经过去五天,薛府的谣言越发沸腾。
桃慵馆已经落钥,说闹鬼,十小姐被恶鬼缠身,送去了靖远庵;十一小姐被十小姐吓着了,如今老夫人养在身边,歇在老夫人的暖阁。
十小姐的丫鬟、婆子全部送去了庄子上。
十一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芙蓉留下来,管事金妈妈和另一个大丫鬟茜草、众位粗使丫鬟、婆子,也一并送到了田庄。
众人不能从桃慵馆打听到什么,亦不敢去老夫人的荣德阁打听情况,纷纷借口来东瑗的拾翠馆,她这里离桃慵馆最近。
东瑗原本打算腊月二十三让罗妈妈和橘香先出去。
橘红沉稳些,留到蔷薇熟悉了她屋里的情况,再从粗使丫鬟中提拔一个二等屋里服侍的,再送她走。
而后东瑗才知道,杨氏丢下满屋子的事,回了建衡伯府。
这下,谣言越发张狂,说什么五夫人穿着陪嫁的衣裳回娘家,是老夫人撵她走的。
十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就传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倘若不震慑屋里的大小丫鬟、婆子,只怕从拾翠馆说出什么来,世子夫人怪责,连累了她辛苦替橘红、橘香和罗妈妈算计好的前程。
东瑗只得提前送橘香和罗妈妈走。
“小姐……”橘香拎着自己的包袱,泪如雨下般给东瑗磕头,她娘就领了她先回去。
橘香的娘是厨房的一等管事妈妈,她老子原先在号房听差,总是喝酒误事,就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儿子到号房听差。
橘香的哥哥像她娘,会钻营,人又勤快机灵,没过几年就从号房调到了买办上,如今在薛府买办做个小管事,她嫂子在浣衣房,亦是个小小管事妈妈。
橘香娘是厨房的一等管事妈妈,有些见识,东瑗先找了她,暗示几句,又赏了一根金托点翠嵌红宝石簪和一根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给橘香,她便都明白,领橘香回去的时候,脸上没有怨怼。
罗妈妈则拉着东瑗的手,一个劲说瑗姐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叫人欺负了,说得橘红和东瑗都眼泪簌簌。
东瑗赏了她一对银镀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翠碧玺簪,她推辞不肯要。
橘红劝道:“妈妈拿着,要不然小姐心里怎么过得去?”
罗妈妈抽噎着抹泪,只得收下东瑗赏赐的一对簪子,起身给她行礼,也出了拾翠馆。
罗妈妈和橘香辞行的时候,蔷薇知道她们契阔之际,自有知心话说,她是新来的,在跟前不方便,就借口上次问老夫人屋里的丫鬟要鞋样子没拿,远远避开了。
罗妈妈和橘香一走,橘红又严厉叮嘱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倘若胡乱嚼舌根,桃慵馆众人的下场便是她们的下场。
拾翠馆的丫鬟婆子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多言。
罗妈妈和橘香出去、老夫人赏了两个丫鬟给九小姐的事不胫而走,从此,也再无人上门打听桃慵馆的事。
晚上东瑗去给老夫人问安。
世子夫人荣氏和二夫人冯氏、五小姐薛东蓉已经围着老夫人坐下,满屋子珠围翠绕,欢声笑语。
见东瑗进来,老夫人笑盈盈望着她:“瑗姐儿总是最早来,今日倒是迟了……”很高兴的样子。
东瑗含笑给众人行了礼,说了今日橘香和罗妈妈出去,她给她们送行,屋子里的事又要重新安排一番等等,所以来晚了。
世子夫人先一步拉过东瑗,搂在怀里:“怪不得眼眶红红的,还以为受了谁的欺负,没事就好。瑗姐儿,咱们腊月十八进宫……”
东瑗微怔,咱们?
哪个咱们?
这个咱们,也包括她?她可是未出阁的小姐,没有封号的,怎么能进宫?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块玉佩,背后有些凉意,眼眸不由自主望向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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