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丈夫已一拳冲过来。
胡平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到甄十娘背后,“……是师祖让我做的!”满脸委屈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怎么会让人做出这种禽兽之事?
以褚榆,钟霖为首众人均不可置信地看向甄十娘,那女子丈夫脸色由涨红变的青黑,看向甄十娘的目光也由崇拜变的不屑,“什么神医,狗屁!”拉着妻子的手,“我们走!”
“师父这是?”卢俊也脸色涨红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微微地笑,“你要走也得先把诊费付了啊。”
“狗……”女子丈夫刚骂了一声,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你……你的手……”恍然才发现妻子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正被自己拉着。
“我……我……”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两只胳膊,用力屈伸了几下,“动了,我的胳膊能动了!”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俱惊奇地看向甄十娘。
胡平最后一个反应过来,嗷地一声从甄十娘背后跳出来,“……你骂什么骂,我师祖这是给你媳妇治病,特意让我吓唬她!”瞪着那女子的丈夫,“这不,你媳妇的病不是被吓好了。”回头看着甄十娘,“对吧,师祖。”又眨眨眼,“这叫什么疗法?”
甄十娘就想起前世很流行的一个种疗法,“……这叫围魏救赵。”
那女子的丈夫脸涨成了紫茄子,夫妻两连连给甄十娘作揖,“……都是我愚笨无知,误会了简神医,一副药没用就治好了病,您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我回去一定带着乡亲给你送牌匾!”
见胡平还要说,甄十娘摆手制止他,“……带下去把诊费收了。”
胡平应了一声,带着那对夫妻推门走了。
看着甄十娘,褚榆由衷地感慨,“……沈夫人的神术,老夫今日终于领教了!”
同是御赐游医,甄十娘年纪轻轻的一个女流却比他高了一个品阶,他原是不服的。以为这是万岁看沈钟磬的面子,直至此时,他才打心里服了甄十娘。
身体到底不行,仅仅忙了一上午,甄十娘就感觉有些乏。中午一觉睡到申时四刻,洗漱完了,正琢磨着是去霸王居还是去医馆瞧瞧,沈钟磬来了。
进屋没见着简文简武,就张罗着让人去接。
甄十娘有些啼笑皆非。
简文简武还没下课呢,可见到沈钟磬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就笑着让冬菊带了人去接。又嘱咐冬菊,“千万要跟先生道个歉。”她是东家,让儿子休息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顾彦浦身份不同。尤其他对她们母子的爱护,让甄十娘打心里把他看成慈父。
简武简文很快被接回来,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娘,娘。先生有事,给放了四天假!”
听到儿子亲昵的叫娘声。沈钟磬嘴角抽了抽,甄十娘已经站了起来。
咣当一声,门被一把推开,简武简文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双双抱着甄十娘,“娘,先生有事,给放了四天假!”简武仰头看着甄十娘。
“先生说,会从以后的假期补回来!”简文补充道,“弟弟要上山打洋辣子罐吃!”
洋辣子罐就是洋辣子的幼虫,冬眠时躲在圆罐中,外壳非常坚硬,上有灰白相间的美丽花纹,像缩了水的鸽子蛋,秋天时节特别多,就挂在树枝上。
剥出里面的蛹,用火烤得油汪汪的,香气四溢,特别好吃。
现代人讲究营养,洋辣子罐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可在大周还没有人吃虫子,孩子们都摘下来拿在手里玩,比谁的花纹好看,谁的罐硬,只偶尔有淘气的孩子偷偷在火上烤着吃。
那几年太穷,甄十娘把这些都当成了宝贝,每到秋天,都会让秋菊喜鹊专门上山去摘洋辣子罐,回来去了壳用油煎,简武简文特别爱吃。
沈钟磬从小就在梧桐镇长大,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听儿子竟要上山去摘虫子吃,眉头瞬间立了起来。
能嚷着吃这个,就是说他们以前吃过这些!
这两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先生这是知道沈钟磬要在这儿住四天,特意倒了休让他们增进父子感情吧,若是以往,甄十娘会一口应下来,现在沈钟磬在这儿,又有意让他们父子磨合,不知他有什么安排,甄十娘就悄悄向沈钟磬嗳去,发现他变了脸,不觉一激灵。
不知道沈钟磬变脸是因为听到亲生儿子竟然把虫子都当成了好东西吃,心疼她们母子三人这些年吃过的苦,甄十娘以为他是嫌弃孩子粗野无礼。
大府规矩,注重的都是男人要沉稳持重,中规中距。
不论多大的孩子,见到父亲都要先稳稳当当地施礼问安,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听父母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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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简武简文这样,上了发条的小火车似的冲进来就抱住她不撒手,对父亲理都不理的“世子”,达官贵人中大约还没有吧?
稳了稳心神,甄十娘一边拍着他们后背,语气柔和地说道,“……竟有四天假期啊,我们文哥武哥又要放羊了。”不着痕迹地把他们拉开,“来,先见过父亲。”
梧桐镇上的风俗对父母都称爹娘,可简武简文毕竟要回归将军府,按礼要称父亲、母亲,怕他们以后回去满口的爹娘,乡土味太浓,被府里人取笑从而轻慢,甄十娘决定,一开始就让他们叫父亲。
简武简文这才看到沈钟磬正面色冷峻地坐在屋子正中的太师椅上,下意识地抓紧了甄十娘。
“快叫父亲……”甄十娘推了他们一把。
孩子忘性强,记吃不记打,这两天甄十娘一直给他们讲沈钟磬的事迹,而且还特意解释了那天的事儿,在她全心全力的开导下,这两个小家伙对沈钟磬早就没了芥蒂。只是,话就在嘴边,两人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大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沈钟磬。
“……孩子从小在乡村长大,有些粗野,不懂规矩。”见父子三人又对上了,甄十娘哀叹一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沈钟磬耳边说道,“将军千万不要见怪。容些时间,妾会好好调教他们。”
这叫淘气活泼好不好,他的儿子才不粗野!
要说野,他小时候比这还野呢,现在不一样成了将军。
孩子就要让他们按天性发展。束缚什么,他最看不惯那些战战兢兢一脸的谨慎小心、凡事欲说又不敢说的小家子气。
听甄十娘竟说他的儿子粗野,沈钟磬很不满地横了她一眼,回过目光对上儿子忽闪着大眼,沈钟磬心都软出了水,到底摆布不出父亲的架子,主动弯下腰来。“文哥,武哥……”
简武简文身子动了动,抬头看向甄十娘。
“快叫父亲。”甄十娘又推了他们一把。
见儿子就是不肯开口,沈钟磬叹了口气。招呼荣升,“拿过来。”
荣升应声走出去。
不一会儿,带人抬进一个超大的长木箱。
沈钟磬接过去,亲自在简武简武跟前打开。
一箱子金光闪闪小巧精致的小铁剑、小铁刀、小铁弓等兵器呈现在众人面前。简武简文瞬间睁大了眼。
“剑,剑……”
“枪。枪……”
早忘了和沈钟磬还僵着,两人惊叫着扑上来。
小男孩都喜欢刀枪,虽然他们屋里摆满了木制的,哪有这金光闪闪的看得过瘾。
天,他这是干什么?
把甄十娘唬了一跳,忙弯腰拦住两人,“文哥武哥不许碰!”
“娘……”简武简文眼巴巴地看着甄十娘,见她表情严肃,毫无商量的余地,又转向沈钟磬,黑曜石般的大眼水汪汪的,忽闪忽闪地看着沈钟磬。
沈钟磬心都化了。
亲自蹲下身子给儿子拿,“……这就是专门给他们制了玩的。”那日在霸王居转了一圈,发现简文简武屋里摆满刀枪剑戟等各色木制玩具,知道他们喜欢这些,回去后他特意令荣升连夜去铁匠铺按当世有名的兵器图样打造了这些,一来讨好,二来也趁机让他们认识当世的名刀名枪,长大了也多些见闻。
万岁给了五天假,若不是为了取这些东西来讨好儿子,他昨天半夜就到了。
小时候渴望能有一把铁制刀剑的那份心情犹在眼前。
这些,简文简武一定会喜欢!
“……孩子太小,玩这些危险。”甄十娘一把按住沈钟磬的手。
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沈钟磬身子一阵轻颤,低头看着压住自己手的纤纤玉指,犹豫了又犹豫,到底不忍心抚开,“……都是没开刃的,不会有危险。”声音低软温润,隐隐带着一丝哀求,“孩子喜欢。”
“那也不行!”甄十娘声音果断。
这以后又不是没银子,若可以,她早给他们打造了。
小孩贪玩,风险意识低,前世在医院里,她没少见过因家长看管不力,孩子被玩具伤到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竟被一只削尖了的铅笔插入心脏。
简武简文不过六岁,尤其简武,做事一向横冲直闯,虎着着的,天天玩这些锋利的东西,哪能保证不失手的。
话说出口,见沈钟磬神色尴尬,甄十娘也发觉自己心急之下语气有些过硬了。
眼见沈钟磬要变脸,忙又软下声来,“……孩子太小,玩具太锋利了会有危险,妾先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适合他们玩的。”双手齐下硬握住沈钟磬的手搬到一边,嘴里调侃道,“常言道,物以稀为贵,玩具少了才稀罕,将军一下子给打造这么多,文哥武哥该不知珍惜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空空手掌,甄十娘掌心那冰冷的温度还在,沈钟磬嘴唇动了又动,到底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