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这个人的真身, 虽然没有真正见到面,但将已知的种种情况结合起来,伊路已经能够得出结论了——一个很大胆, 但却很有可能是事实, 而且是唯一一个能够成立的结论。现在他缺少的只是确认而已。当然, 就算他说中事实, 对方也未必会承认吧, 如果他……真的想从此销声匿迹的话……
“请让我看看你吧,哥哥。”
低柔的声音,温馨又哀伤的感觉……在黑暗中缓缓的飘散。孤注一掷, 虽然心中不安,伊路也不敢将手攥得更紧, 怕起到反效果。不过……
怦——怦——
即使努力掩饰, 真实的情感还是被心跳揭露出来了。伊路知道他能感觉到, 就像他能从他的心跳中读出情感一般,他一定也能……
“你……认错人了。”
声音颤抖着, 同伊路一样,他也在竭力掩饰,但即使不去听心跳,动摇……这种情绪已经强烈得连四周的黑暗都波动起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二句话说的平稳多了,但是……隐藏不住了, 无论是他也好, 伊路也好, 即使身处黑暗中, 所有的思绪, 在对方面前都是透明……因为他们是……
“我……知道了。”
虽然对此状况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哀伤。就算刻意掩饰, 拼命的想要表现出一丝成熟来,没办法……声音还是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吗,哥哥?”
想要见面的……一定不单只是他而已,一直是这么确信着,但为什么……
“你……恨我?”
怦——怦——
没有回答。好长时间,黑暗中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哀伤……却又完美的应和着。
恐惧……混乱……决心……
“一开始……是吧……”
意外轻松的语气,就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他并没有否认。
“但是现在……已经没这种感觉了。”
从手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加大了些,只是简单的一握,心情就传达过来了。心里一暖,同时……也松了口气。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人憎恨,知道这一点,竟然是如此的让人安心。还用确认么……这种感觉,他不可能是其他人……
“伊撒……”
无意识的,那个一直含在嘴里的名字就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伊路曾经听过几次。不过那时,他并不明白这其中含义,也不明白,父母说出这个名字时是什么心情。
“其实,一直在恨你的是我啊,哥哥。”
已经没有恨意了,真正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后,伊路只觉得安心。不过小时候,没错,当时听到这个名字,伊路的确“怨恨”。“伊路真是顽皮,如果伊撒在的话……”,虽然父母很小心的不让他听到,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无意间也听过几次。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父母觉得那家伙比较好,伊路一直都这么觉得。直到后来,他察觉到那个人的身份,重新回想这些话,他才知道他们真正的意思——不是拿自己和对方做比较,那是在说自己和那个家伙的关系。自己和伊撒……
“我小时候……似乎很腻着你。”
“那是……过去的事。”
回答的声音有些犹豫,心跳声中也有着矛盾的情绪,不过同时……也有温馨。自己心跳中的不安与担心……被这温馨的跳动掩盖了下去。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在一岁以前吧。”
开口的是伊撒。一开始还说伊路认错了,现在……却意外干脆的承认。虽然不是正面回答,但这些话语的确是以认同伊路的话为前提说出口的。而且,伊路对他的那个称呼,他也没有提出抗议……
“那时的事已经不记得了,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自己有个弟弟。”
悲哀……自责……压抑……
复杂的心跳,就算能察觉到心情,也无法得知确切的含义。无法“看”,伊路很想招出光来,但没有得到伊撒的许可……他不敢。
“伊路,忘了我吧。”
手……轻轻的滑开了。
“不可能的。”
在对方完全逃开前重新握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伊路只是拼命的紧握着,好不容易,他才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就算见不到面,我也不可能忘了你的,绝对。”
“……”
“哥哥……”
“总之,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伊撒转开了话题,“虽然不是冥界,不过这里是异空间,想回去也是很不容易的。”
“我自己肯定回不去。”伊路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高兴——这样伊撒就无法抛下他了,“虽然可以破开虚空,但是从虚空返回原来的世界……这对我来说实在有点儿困难。”
“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耍心机没用,伊路。”伊撒轻轻的舒了口气,“不过说得对,现在我还不能离开你,甚至,出去后也不能。”
“因为母体?”
“对,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东西。”
“那……”
“相信我吗,伊路?”
滑开手,伊撒从后面按住了伊路的肩膀。即使在黑暗中,他仍然根据心跳声精准的找到了伊路的位置。
“你引导了焰的能力吧,用任切的能力就能回去,而且不会耗费什么魔力。”
“可是……”
就算复制卡米尔的能力后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提高,破开虚空也太超出她现在的能力水准了……不,应该说,因为自己从没干过从异空间返回这种事,所以就算用卡米尔的能力,要怎么做也……
“我可以做到,伊路。”伊撒轻轻的揽住了弟弟的脖子,“信任我吗?变化术可以将身体分解成粒子,所以变化术能力者之间是做得到‘合体’的。只不过,一切都要由等级高的那一方来引导。如果这么做,我便可以用焰的能力。”
“合体?”
“可以吗?”
“嗯。”
“信任我吗?”
“嗯。”
“即使我完全没有经验?”
“你怎么可能有经验,你我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位变化术能力者吧。”
“即使你连我的样貌也没有见过?”
“肯让我见见吗?”
“不行。”
“那你还问什么,哥哥。”
“我……曾经很恨你,而且妒忌你。”
“我也一样,我们扯平了。”
“你可不要以为我们是双胞胎,样貌就是一样的哦。”
“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根据双血婴的设定,伊撒继承的应该是父亲的眸色,母亲的发色对吧。也就是说,头发是樱红色,而眼睛是银色。”
“……说的没错。”
“我们的长相,是不是看起来完全不同?”
“嗯。”
“哥哥……”
“嗯?”
“我喜欢你。”
“我也一样。但是……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
“那个红发红眸的魔导师,是你的共生者吧,伊路。”
“你说雷沃?”
“他的本名不是这个吧,其他人都不这么叫他。”
“你果然一直都在旁边偷听!”
“有什么办法,我来这里虽然是心血来潮,但的确是想来看看你的呀。”
“……是莱夏·缪拉,他有程拉尤米家的血统,幻术很厉害,对我……很照顾。伊撒找到共生者了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哥……”
“不能再耗下去了,我们该出去了,伊路。”
“……”
“信任我吗?”
“嗯。”
“绝对的信任?”
“嗯。”
“那……把身体交给我。”
黑暗中,金色的线条由四角星形的结点连接,在两人周围圈出了一个大大的球形结界。银色与白色混杂,那像被肥皂泡反射一般的绚丽光芒,把身处其中的两人完全笼罩起来了。
分解——
第一次不是凭自己的意志进行变化,但是完全没有不安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融入了白光中,然后……
“首先是身体。”
伊撒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光芒中……身体出现了。伊路能感觉到这一切,但是他无法看到——眼睛闭得很紧。身后暖暖的,头有点儿沉——是长发。
“翅膀。”
跟平时变出翅膀的感觉不同,这次不是从背部弹出,而是直接在背部组合,而且……数量好像也不同,四片?
“衣饰。”
被光芒包围的暖洋洋的身体上多了些什么。丝绸、袖、靴、裤,头上好像也多了某些东西,单凭感觉,伊路想象不出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刀。”
手里握住了某样东西,这不是由两人组合,而是卡米尔的能力。
结界化开了,那银与白的光芒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迅速散开……已经不能单纯的用伊路或伊撒来称呼了,重新出现在这个空间中的人形,更适合他的名字是……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双血婴的真正形态呢。”
伊撒……现在由他控制着身体……在黑暗中试挥了一下手中的刀。
“幸好成功了。伊路,感觉怎么样?”
怦——怦——
<这种事需要问我么?>
连心都已经合为一体。
“那只是……表面的心。”
双手持刀,选准方向,伊撒挥刀斩向虚空。光……透进来了……
<这是……>
“是我们刚刚待的平行世界,看来魂影还没有把它销毁。”
伊撒举起刀,在地上刻了个大大的法阵。
“接下来你来,伊路。”
“追踪吗?”
身体的控制权交到了自己手里。将形状怪异的华丽长刀放到地上,伊路把右手按到了法阵中央……被魂影抛到了这个世界的他,能通过这个法阵追踪到当时的进入点。
——就是这里。
瞬间,灵魂转换。长刀顺着追踪的绳索斩开空间,从那缺口处冲出,外界……就是那岛上了。
魂影不在。
<伊撒。>
“接下来才更困难,对付母体必须一击定胜负,别大意。”
在平行世界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回到真实世界后,时间的感觉有些混乱了。但……从天色来看(如果这个岛上的光线像外界一样变化的话),似乎……时间并没有过多久。
外面不晓得如何了。
接下来的目标……是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