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招瞬间目瞪口呆,接着飞快摇了摇头满脸狐疑:“小鬼子们会愿意?”
沈铁军眨了眨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吐露这个计划,接着转向了旁边的谭红军,开口道:“要是我拿这笔钱到国内来,我想共和国是一定会愿意的——嗯,这是开玩笑的,咱们国家是不允许外资进来搞房地产的。”
真的是开玩笑吗?
一愣神后的谭红军瞬间瞪大了眼,去年共和国全年财政收入还不到一千二百亿,按照现在的官方汇率折算差不多正好是六百多亿美元,而去年的外汇储备才12亿美元,那沈铁军说的开玩笑,就是说他不会把这笔钱投入到国内来了!
“那些老鬼子可能会愿意,但是某些小鬼子们就不一定了。”
沈铁军想到这里便是一声叹息,说实话他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会耗费很长很长时间,冲着满脸问号的楚大招开口道:“那边的土地是私有制,所有者拥有绝对绝对的权利,据说新干线建成的时候为了避免多给一个钉子户五亿日元,硬是花了二十七亿绕了点路——”
“那边的小鬼子——不怕国家?”
楚大招有些不敢相信,只见沈铁军不置可否的开了口道:“国家也得按照法律来执行啊,否则便是被教怎么做人,1951年小鬼子的强制征收办法《土地收用法》颁布,一开始对付普通人还好好的。
但是到了1965年的时候修建成田机场,这个机场的选址选的就不对,当地那些住户都是些在战败后从东山省跑回去的“开拓团弃民”,那些“老爷们”感觉给这些人意思下也就可以了,于是就忽略了这帮弃民在回去前就和马贼、毛子、关东军、抗日联军可是没少干过。
毕竟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都能生存下来还跑回去的,怎么也比小鬼子国内那些良民彪悍,论到阶级斗争啥的就连那些“老爷们”也要甘拜下风,于是这群人一转身便和日工以及左翼人士混在了一起,白天有形示威晚上死猫诈蛋,那场面可比咱们当年还刺激。
然而那边的法律比较健全,初期便为了保证国家利民工程可以顺利开展,就设置了这种针对钉子户的仲裁所,可仲裁所的组成都是当地有头脸的人物,这次他们仲裁弃民们违法,可负责人没多久就被打断了十几根肋骨,从那就没有仲裁所去得罪弃民了——”
剩下的沈铁军没说,然而在场的又没有笨人,楚大招干了这么多年决策者,是深知这种情况下的后果,违抗上命虽然会有可能被穿小鞋乃至于走人,可毕竟人身安全还是没问题的:“后来机场建成了?”
“建成了,毕竟仲裁所的仲裁是有法律效力的,当地警方组织了强行搬迁,不过就是在机场开通时从全国各地调集了四千多震爆警察,以应对两万多的激烈坐地户——”
沈铁军说着看向了旁边的谭红军,这个事儿说到底算是终结了小鬼子的《土地收用法》:“但是从那之后,就没有任何的仲裁所敢于支持国家的土地收用法了,所以后面的新干线为了避免支付给钉子户三十多亿的赔偿金,花了二十七亿让铁路线绕了点路,这样看起来还是合算的,毕竟省了好几亿——”
“可损失的是国家的钱——”
谭红军的声音有点低,沈铁军却没有往耳朵里面去,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说过了,放在去年前他也许会再说一遍,然而经过一年多的上位者心态,这会儿比那时候有了明显的变化,再随着这次羊城之行心态上更是有了进一步的沉淀和感悟,虽说到手的三十亿还要过些天交割,然而那边的浪花是翻不了多少的。
“可身体是自己的——”
楚大招不一双英气的眉毛下,黑亮的眼睛从沈铁军的侧脸上扫过,窗外的云层飞快越过头顶消失,便知道飞机正在下降高度,果然喇叭里传来了声音:“尊敬的乘客,我们已经到达首都机场准备降落,请系好安全带以避免出现危险情况——”
“谭哥,想做点事情的话要和光同尘才行,咱们是聚集制,就要拉拢多数人去做事,如果你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
眉头一皱,沈铁军没想到楚大招会开口,扫了她一眼冲着谭红军说过,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做事,当然这位跟了他算是大半年的时间,应该是知道他的想法:“这次我之所以会对港股下手,主要是不拿白不拿,我不拿别人就会拿去,因为这是大势。
至于后面那边是抗议也好,耍小手段也罢,都是到时才要面对的,他们现在也许会恨我入骨,可你要记住,这种潜在的威胁对我来说也是种鞭策,为了避免我自己在后续利益交换中,被人当做砝码或者棋子扔出去,我就只能让自己变的更强。
怎么变强?那就是让魔方的资金再增加一个数量级,或者是两个数量级,为此我不惜拿出了我的全部身家,相信等到魔方再增加一个数量级后,我才会变的更安全,当然到时的话也可以做更多的事——”
“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谭红军瞅着沈铁军的侧脸,这是两人间第一次谈到这个问题,平时可是从未有机会说到这些,嘴上说完脑海中闪过个念头,心脏突然开始加速的继续道:“就我个人来说,我在办公室里感觉还是可以的,刚进办公室那会,我感觉到有些琐碎繁杂,每天不是电话文件值夜班就是会务借调服务,走掉的罗礼士还说过这些便是中专和高中生都能做的话,因为没有任何的创造性和成就感,更有些人态度傲慢骄横——”
沈铁军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时随着飞机震动增大发动机声明显减小,知道是快要降落了,开口道:“那你还是坚持下来了——”
“和我一起进来的两人,1977级的调到别的办公室去了,1978级的回去考研究生了,前面那个连个告别都没有,后面这个走的时候说他想做研究,后来77级那个调走后,他私下里找了编辑处的郑主任,可是耿处长不放人,后来就去考研究生了,他们很羡慕我能碰到您——”
谭红军的话没说完,沈铁军顿时笑了,办公室里面的主任们算上副干部梁兴国,正好是两只手能够数的过来的数量,这些人中有一半是看他不顺眼的,认为和当年那个乘风而起的存在差不多,只是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没有表现出来,因为那代表着会得罪他。
想想对待自己这个办公室的发起人都是这么个态度,沈铁军也就能推测出这些人在面对其他下属时又该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谭红军先前才说过的傲慢姿态,可不是平等的同事间所能表现出来的,那么是谁有傲慢姿态的本钱呢?
谭红军这么说有拍他马屁的嫌疑,沈铁军心中对于这点很明白,更是能从他没有说出那些副主任们不是的态度里,察觉出这位的情商也是远远超出及格线的,知道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的道理,便感觉整体还是不错的:“按照你先前的说法,表面上咱们办公室里的非专职秘书,看似又忙又累又没有任何的成绩,打接电话做记录,收文件办文件还要去会场服务,有时更会安排值夜班,干的好是应该的,干得不好就是犯错,强度高压力大的让人时刻紧绷着。
看似这些活只要是个中专生就能干,然而他们没看到深层次的东西,这些东西原本需要你们这些大学生自己去发现,在这些琐碎的工作中去体会让你们做的原因,从文件上来说,是要你们知道这些文件的传递流程,从会场服务来说是要让你们熟悉会务要求和注意事项,值夜班是需要了解某些部门在某些时间里可能会出现的指示。
特别是办件可以让你的行文能力有着质的飞跃,现在上面要求领导们必须要自己准备文件,不许全部交给秘书们去帮忙,如果你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的话,这是个让你们了解领导们行文要点的机会,就像一个人的笔迹好似他的指纹,这些文件内容也能显示出他们的想法,这些都有助于你将来走向更高的位置。
作为一个能分配到部委里的大学生,你们一开始肯定感觉自己是幸运的,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都是幸运的,这个地方的起点很高,高到你随便下到地方都要让同级别的人去仰望。
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又是不幸的,你们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甚至有些出生在城市里的大学生,连韭菜和小麦幼苗都分不清,那么怎么快速的增加这些经验?那就只能是压力大强度高的工作!
等到你能坚持下去,并且有机会走上领导岗位,你会感觉到做什么都会得心应手,下面如果有人出现了错误,你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发现,而不是像我当时那样,拿到文件后首先要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处理——当然那俩是逃兵,如果放在战场上!”
上辈子沈铁军没当过领导,然而发生在沈强身上的事儿也能让他进行思考,这是他这一年来干的最多的事儿,便是针对记忆中的现象进行更深层次的挖掘。
每当决定了万千家庭命运的高考来临之前,家长们便会将注意力关注在高考时的专业选择上面,毕竟上大学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就业,以避免出现男怕入错行的结果出现。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当年大学毕业生的就业问题,许多大学生在求职面试时会对薪酬做出超出行业平均线的要求,两千块一个月的平均工资和那些高中生有什么区别,作为大学生应该入职时就要比他们多一千块吧?
而面试的则大多是企业单位里的HR或者干脆就是招聘方面的文员,当这些人在听到要求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你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新人,又什么资格提薪资的要求?
于是乎一个尖锐的问题就会出现,花了几万块上的大学竟然和高中毕业生的待遇差不多,少数人会忽略掉两者起点高低以及发展前景的问题,而做出大学无用的结论,暴露了言论者的短视还不自知的振振有词。
上辈子里抛开黑心老板和打了四年游戏的大学生来说,绝大多数的大学毕业生都能很快的做出心态上的调整,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学到了东西,哪怕没有认知到这一点的,也可以在无所不在的网络里找到帮助,愿意接受暂时的底薪来增加工作上的经验。
沈铁军怀念的网络还没出现,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在分配到工作岗位上以后,是没有任何的渠道可以获得关于他这个职位上最基本的知识,除非像谭红军这样遇到了准备提携他的沈铁军,才能感受的到这些看似琐碎还压力巨大的工作后面还有如此的含义,换个角度果然有了新的视野:“这么说来,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也算是认识了——”
人脉涉及到的东西有些敏感,才算是彻底洗白了网络的沈铁军并不想认识太多的人,刨去魔方系的人来说,他下力气引导的也就是钱伟宁和毛利民,这俩还是当时他为了帮助改变天和县的面貌才做出的无奈选择,其他的陈晓云和杨钢诸人只算得上是顺势而为,倒是没想到这一趟羊城之行又将谭红军纳入进来:“学海无涯,大学里的知识你有百分之九十用不到,然而当初让你学习这么多,目的并不是看你掌握了多少知识,而是看你是否在掌握知识的过程中,学会并且掌握怎么去分析和学习的办法。
这样等到进入单位开始工作,好帮助你在工作中走的更顺更好甚至是更高的位置,这些才是上大学真正要学会的东西,而不是那些数理化什么的“工具”,毕竟对我来说想要知道第一宇宙速度的话,最快捷的方式不是去翻找工具书,而是直接问知道的人。”
面对沈铁军的点拨,谭红军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一双眼睛默默的盯着给自己又打开了一扇门的探索者,他很庆幸当初接受了耿主任的委派,侧重于照顾这个据说是少年成名的“领导”。
想当初他甚至做好了被沈铁军当做鸡般拎出来“杀”掉的准备,只因他见过了太多成名后目无余子的“神童”,只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其他都是些土鸡瓦狗——却没想到会是个如此“奢侈”的领导。
沈铁军的穿着依旧,除了旁边一手操持服装换季的楚大招,外人是没办法单从他身上的穿着,来发现他现在的衣服不是去年那套,里面依然是精致的海军蓝西装三件套,外边的黑色呢子大衣已经换成了卡其色的双排扣风衣,这使得他从原先的成熟稳重风格,向着活泼商务风转变。
然而风衣上的双排扣又增加了些权柄在握的锋芒感,这自然是不奇怪,因为双排扣的衣服发源大英帝国十九世纪的海军礼服,那时的英联邦有个天下地上唯吾独尊的称呼:“日不落帝国。”
楚大招以前准备的衣服都是单排扣,直到这次回京前才让人匆匆拿来,对于自家女人准备的衣服沈铁军是不会多问的,拿来穿上感觉还不错,扣上后显着有几分军人的挺拔,也就没有多想的穿在了身上,他这时还不知道受到了楚大招的潜移默化,看着飞机停住解开了安全带,在乘务员的注视下到了台阶前,便听到身后的谭红军开了口:“何主任来接您了——”
心中一凸的沈铁军蹬蹬蹬下了登机车,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何毅伸出了手:“呵呵,何叔,那怎么好意思?”
“你小子都呵呵了,还好意思这么虚伪?”
黑框眼镜后,何毅一双明亮的眸子扫过沈铁军的脸,真真假假的说过后看向了他身后的楚大招,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小楚,你好。”
“你好,何叔~”
楚大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沈铁军这时松开了手看向旁边的黑色路虎,指了指道:“何叔要不要体验下腐朽的资本家感觉?”
“我这老胳膊老腿坐不惯你那车,坐我的车走,小楚你上车后让车带路,我送你们回家。”
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些许迟疑,何毅微微摇头便说过,带着沈铁军朝自己的车走去,后者看到这里便冲旁边的楚大招点了头,后者只得转向了旁边的路虎,坐了进去开口道:“回家——”
黑色的路虎带着周围十几双注视的眼睛启动开走,随即两辆悬挂了黑色牌子的红旗轿车跟上,何毅才开了口道:“跟着前面的红旗。”
司机应了声是,车子便缓缓的启动开了出去,何毅看了眼旁边的沈铁军,开口道:“这次让你看笑话了——”
“看是看了,但是我认为这不是笑话,这件事儿完美的暴露出了官僚主义的心态,虽然华宇只是个银行的柜台主任,连个副行长都不是。”
沈铁军摇了摇头,板着张脸毫不留情的说了,在何毅出现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华宇的歉意工作已经做到了这边,否则作为比他还高一级的何副主任,是没有任何的理由亲自过来接他的:“不过我这人公私分明的很,先前三哥说那边的银行钱也是需要投资的,我希望到时候合作方的代表不能是他——”
“为什么?”
何毅眉头一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他这一次算得上是得了教训——”
“我怕他问我要好处费。”
沈铁军转过了身正脸望着何毅说了,便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难堪,不等他开口便笑了起来:“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我的置气之言,说实话如果他这样的是在国外其他银行里面,我早就砸了他的饭碗让他去吃八大两了,至于经济上的事儿,还是让他在国内玩吧——”
“那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是尽力了。”
何毅突然松了口气,他是没想到沈铁军这么坚持,只是想想人家才在羊城干的事儿,便感觉这样有原则的人才是个真正可以深交的,像华宇那样的纯粹就是笑话:“那说说咱们的事儿,这次收益不少吧——”
“大概翻了两倍,不过您的钱如果没有急用的话,可以先考虑把本钱还给人家。”
沈铁军听到何毅松口,心说终于是硬挺过了,如果换个人他早就是和那边委以虚蛇糊弄对方了,不过这位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的好,虽说将来不一定怕他,可被他惦记上也是令人头疼的,这位可不是个大度的存在:“我打算去东京走一趟——”
“你先前漏过口风,所以我也让人去关注了下,那边的房地产情况是有点港岛七几年的影子,可是除了他们的首都圈外,其他地方的房地产没什么动静——”
何毅说着看了眼沈铁军,他自然不知道这货心中正在由满心的庆幸转变成开心,只感觉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先前在脑海中转悠的念头便说了出来:“现在国家正需要——”
“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铁军面上露出了灿烂的笑,一副诡计得逞的笑,后槽牙都漏出来了,只是很快便收起了这个笑容,正色道:“我对国内的顾忌比较多,去年年初打击投机倒把的行为到现在有扩大化的趋势,开始从扰乱市场和经济秩序扩大到一切暴利的行业,在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还不如去东瀛那边搞一波,等到前景明朗化了,我再把钱扔进来。”
“你认为现在这个方法有问题?”
何毅陡然皱紧了眉头,一双眼睛钉在了沈铁军的脸上,后者毫不退缩的迎着他的凝视,很快眼帘下垂转头看向了窗外,开口道:“《庄子·逍遥游》中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装不下。何叔您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鱼,一定要在大海里才能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