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靠海的集货箱上,从上往下看去,是萦萦的海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幽蓝的光。
“你死心吧,他不会来的。”凌桃夭不知道是对季唯安说,还是对自己说。也许只有这样,至少能够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和悲惨。
季唯安不说话,依旧负手而立。
集货箱的另一边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沉重略显慌张。凌桃夭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瞪大了眼睛望向那个方向。单修哲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套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像是一个天神一般地出现在凌桃夭面前。
他拉着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孩,因为宽大的大衣,显得身子特别娇小。她低着头,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貌。但是凌桃夭隐约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女孩是纪苏晗。
“我把人带过来了。”单修哲的声音冷淡地恍如天空中挂着的月亮,暗沉的眸死死地锁住季唯安,似乎要把他撕碎。这是继干爸干妈死后他第一次看见季唯安,如果不是因为凌桃夭在他手上,单修哲相信自己一定会掏出枪,把他射得体无完肤。
季唯安转过身,深蓝色的眸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女人,眸子里忽然像刮起了旋风,他揪起了地上的凌桃夭,把她推到集货箱的边缘,只要轻轻地一推,她就会掉进大海。
“季唯安,你干什么?!”单修哲大惊,脸上瞬间就布满了戾气,他生生刹住想要往前的脚步,不敢多做动作,生怕凌桃夭有危险。
“单修哲,你是认真的么?”黑夜中,季唯安的脸犹如魔鬼一般,“找一个和苏晗长得差不多的女人就想把我蒙混过去?”
凌桃夭惊恐地睁大双眼,想要挣脱,无奈手被反绑,力气又不如季唯安大,身子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不要!”单修哲大吼一声,恐惧窜上了他的心头。他没想到,他好不容易从千万人中挑出一个几乎和苏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会被季唯安一眼识破,连一分钟都不到,他的处境就变得异常被动。他的手下还在不远处埋伏,原本是想等救出凌桃夭之后再发出命令,可是现在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他慌了神。
“季唯安,你想要见我么?”清冷如月光的声音从单郁助背后响起,月光下,纪苏晗穿着单薄的白色卫衣出现。她的头发犹如瀑布一般倾泻在背后,面容憔悴,只是那双咖啡色的眸却还是异常明亮。
“苏晗……”季唯安声音低沉,呢喃道,仿佛在黑夜中看见了光亮,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不一般起来,“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如果我不出来,你还打算杀多少人呢?”纪苏晗无可奈何地笑,显得很凄凉。
旁边的单郁助显然没有料到纪苏晗的出现,该死的,不是叫柏谦不要告诉她了么?!“苏晗,你回去!”单郁助满脸戾气,“还嫌这里不够乱么?”
“哥,我在这里才不会乱吧。”这是纪苏晗第一次叫他哥哥,因为同卵双生的缘故,她就是连名带姓地叫比她早出来一分钟的单郁助。她直直地盯着季唯安,还有他手中像是一只小白兔的凌桃夭,“你放了凌桃夭,我就跟你走。”
凌桃夭半个身体还倾斜在货物箱的外面,只要季唯安稍稍松一下手,她就会掉下去。
季唯安紧了紧手指,“我知道,你不会听话地跟我走。苏晗,你不是那种人。”就是因为知道她的脾性,所以当初他才铤而走险给她下药,让她失忆。
“那你想要怎么样?”纪苏晗嘲讽了笑,“你抓了凌桃夭不就是想逼我出来见你么?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也答应跟你走,你怎么打起退堂鼓来了?”
月光下,纪苏晗的笑如此洁白,就算没有温度,也美得不可方物。她一步步地朝季唯安走去,黑色的长发在夜幕中扬起,无端有一种大气的凄凉。
“季唯安,我一直都在想,逼我吃药,让我丧失记忆成为黑手党的傀儡,做这些事的你是不是每晚都会做噩梦?”
季唯安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样的纪苏晗,让他觉得好心疼,明明说着话,感觉像是不存在一般。
“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担心有一天我会记起一切,然后亲手把刀插进你胸口么?”她双手插进口袋,以一种保护性的姿势慢慢走近。
“让我回来刺杀亲生哥哥,你真的不担心会有天谴?”
“用铁链锁住我,让我像狗一样在你身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一连窜的问题让季唯安毫无招架之力,他眼睁睁地看着纪苏晗走近,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说他这三年来每晚都做噩梦,每晚都担心着她恢复记忆然后找他报仇?还是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着她离开?只是说这些,她肯信么?
“如果是这样的爱,我宁愿不要,一分都不要,”纪苏晗微微一笑,凉薄甚过月亮,“你口口声声的爱,让我觉得真恶心。”
纪苏晗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只要季唯安稍稍伸一伸手,便可以触碰到她的脸。
幽蓝的眼眸中盛满了无法比拟的悲伤,那片大海恍若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他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
“可是怎么办,苏晗?我就是那种就算让你觉得恶心害怕却还是想要不顾一切得到你的人,从十年前回到黑手党的那一天起,我就在计划着不让你逃离的办法。你看,我就是这么可怕的人。”
是啊,纪苏晗,我对你的执念已经深到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想要触碰你,想要占有你,想要让你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做出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从不奢求你原谅,又或者,你恨着我,我也是高兴的。至少这样,你还会记得我。
“我知道,”纪苏晗单手抚上他的胸膛,指尖轻轻拨弄着他风衣的纽扣,“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所以我出来见你了。”她仰起头,看着季唯安那张俊朗地犹如上帝雕刻一般的脸,眼眸明亮。就是眼前这个人呐,她爱得轰轰烈烈却也恨得刻骨铭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