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书秋回来时还以为自己见到了木乃伊。
阿叶几乎全身上下都缠上了白色的绷带,看见她来还伸出不见五指的手跟她打招呼,似乎还想朝她抛个媚眼,但他脸色也贴了伤药本就不大好做什么表情,他这么一扯动整个面目都抽动起来,看得她心惊胆战。
快步走过去,尽力忽视他的造型的路书秋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她礼貌而疑惑地问,“陈医生?他,包成这个样子,有这个必要?”
陈医生其实也很无奈,这尊新世纪的木乃伊最然是出自他手下,但他也是被迫的啊吗,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那个木乃伊在她身后手舞足蹈,眼睛都肿得不像样居然还要给他使眼色,最要命的是他居然看懂了。
陈医生非常非常无奈,只能转了口,“这么先生伤势比较严重,还是包扎起来起来比较好。额,有利于阻隔外界细菌么。”
路书秋眼皮跳了跳,包这么严又不是真空包装还阻隔细菌,她总觉得自己被忽悠了。想是这么想,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还是信服地哦一声,“是吗?这手法,额,蛮特别的。”
因为这句话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像某人望去。
唔,还是胆战心惊。路书秋赶紧回了头,看到陈医生正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样子,“陈医生,你要走了?”
“嗯,这房间就留给你们吧。”
路书秋感觉自己鸠占鹊巢,有些不好意思,“这好像不太好吧。”
理好东西的陈医生把包往肩上一跨,温厚笑笑,“没事。管理那边我会去说的。路小姐你不用担心。那我先走了。”
路书秋听了他的话,也只能更加礼貌地道谢,“那真是麻烦你了,陈医生。你慢走。”说着看着他离去还好心地带上了门。
“唔喂,奴人。”某个木乃伊含糊不清地叫唤。
路书秋眼睛转溜溜地回身过去,有些不能相信地开口,“你再说一次?”
木乃伊好像翻了个白眼,不过没有成功被边上的绷带档住了,“奴人,哟射么好只的?”
楞了好一会儿,路书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当即噗嗤笑出来。这个男人因为包得太严实,说话都像嘴里含着什么一样根本就说不清楚。
“呵呵。”路书秋忍俊不禁,然后手臂就被拍了一下,转头对上木乃伊不悦的眼神,她皱了眉毛表情严肃地凑过去仔仔细细打量,然后不是很确定地开口,“你这是在生气?还是只是被绷带挤得?”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木乃伊的身体机车男的内心,阿叶看着眼前笑得就差脸上开朵花的女人心里实在火大,臭女人,有什么好笑的,他变成这样她也有份好不好,又伸出不见五指的手拍她,也不敢太用力,因为太重他会疼,拍疼了她他又舍不得。
两厢为难下,木乃伊只好自己生闷气。
路书秋笑够了抬眼看见一个白色背影,他虽然不胖甚至是非常精瘦有料的身材,但再好的身材包扎在这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下面也没有多少美感了,事实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真的非常像一只白色的熊。
噗。
白色背影动了一下。
路书秋立刻捂住嘴,唔,某人好像更生气了,怎么办,去哄?还是不理?想了一会儿,她觉得采用美食攻略。把买回来的佳肴都端出来,袋子什么的都打开,一边使劲扇风让香味飘得更远,一边感情丰沛地感叹,“好香啊……”
身后的白影似乎又轻微地动了动。
路书秋眼珠子溜溜转,索性将所有的包装全部拆开,还拆了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肉丝尝了尝,入口意外地香嫩可口,“唔,真好吃。”先前已经吃过早中晚三餐合一的饭菜了,所以
这次她也只是浅尝一口,主要目的还是吸引某人的注意。
阿叶虽然五脏六腑都在叫嚣,却依旧很有骨气地保持背对姿态,只是从鼻子发出一声不满,“哼。”
路书秋想笑又不敢,只能又夹过一只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吧唧一咬,尽量将咀嚼的声音放到最大,咯吱咯吱吃得好不欢乐。
那头的阿叶闻着味道听着声音,一瞬间火冒三丈,转过头恶狠狠地吼她,“奴人,奴故意的!”
终于得到反应的路书秋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鸡腿,嘴巴还保持着啃咬的姿势,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喝么?”因为吃着东西她嗓音也模糊了。
听在某个木乃伊的耳里却是十足的挑衅,阿叶那叫一个气,这个女人先是啃那个该死的鸡腿现在还学他说话,他发誓她绝对是故意的!
路书秋有些茫然地望望鸡腿又望望她,忽然想起某人被鸡骨头暗算的往事,顿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可是怎么办,明白过来后她更想笑了。
她的嘴角在警告眼神的注视下还是不能制止地越咧越大,而某人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黑。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有人敲门,陈医生去而复返推门进来,“路小姐?”
路书秋急忙咽下并快速擦擦手,边应着边走过去,“在。陈医生有事?”
陈医生提起提手中的袋子,“我把这位先生要用的药带来了,路小姐你方便的话出来一下吧,药有些多,我顺便跟你讲一下用法用量。”
路书秋应声,“好。”回头准备跟某人说一声,发现白色的木乃伊的一只白色熊掌正往鸡腿的方向伸出,就要得手了见她转头立刻又迅速地缩了回去,又是一个怨念十足的“哼”。
路书秋暗笑不已,也不再说什么,当做没看到跟着陈医生出门顺手带上了门,出去的时候特地高声叫了一句,“陈医生,这里人多有些吵,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陈医生推推眼镜望一望四处无人的走廊,想着哪里就人多了,又见到她悄悄地眨了眨眼,当下明白过来这是要做给某人看呢。他有些不自在,身为医生诚实还是一项颇为正要的素质,偏偏今天遇见的一男一女一而再地让他这个立志做个五好医生的人撒谎,哎,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谎言,但他还是无奈啊无奈,只得作势咳嗽两声,赞同说,“嗯,好像是有些吵闹,那路小姐我们不妨去前面的办公室吧。”
他这么配合让路书秋很满意,“好,那我们走吧。”说完就真的走动起来。
陈医生无奈地跟着她走了几步,到了一定距离后她才停下来,笑着问,“陈医生,这里他听不到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医生有些意外,“路小姐你?”
路书秋温和笑笑,“陈医生虽然自谦称自己只是新叔手下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但我想不是所有实习生都能进新叔的专用办公室吧。既然陈医生不是小小的实习医生,那么拿药这种小事又何必你亲自来?随便派个护士或者直接通知我自己去拿不是更合理吗。”
眼前的年轻女人眉目清淡,笑容令人舒服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倒不是说她难以亲近,只是他总觉得她的四周有一堵铸得很用心的围墙,所有人都在墙外,她一个人躲在里面安全却又孤寂。孤寂?陈医生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词语,自己也有些奇怪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语。不过,这位路小姐的观察力很不一般听她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可见她的心思也是极细腻。
路书秋不见他回话,又叫一声,“陈医生?”
陈医生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思绪跑太远,有些尴尬地推一推眼镜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诺,这里都是那位先生的药……”他拉开一
边细细跟她讲解起来,“这些是消炎的,白色的药膏一天抹两次,棕色那瓶是内服的,配白开水服下最好,哦,记住他这几天不要碰辛辣的食物,酒、咖啡等刺激性的饮品也不要喝,一来对药物的吸收有影响,二来那些东西对他伤口的愈合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嗯,好。”路书秋认真听着,最后接过袋子时怕遗漏又问了一句,“就这些了吧。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没有了。”陈医生说。
路书秋点点头,就要往回走,“那陈医生我先走了,谢谢你。”
陈医生忽然叫住,“诶,等一等,路小姐。”
路书秋停住脚步,回头问看着他面色为难,她有些你纳闷,“陈医生还有事?”
“那个……”陈医生踌躇又踌躇,对上她的清亮的眼睛终究是撒不了那个谎,“路小姐,关于那位先生,我想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里面那个木乃伊?路书秋更纳闷了,又走近几步,“哦?什么事?陈医生你说吧,我听着。”
陈医生脸上有些泛红地说出了原委,然后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歉意地说,“事情就是这样子,路小姐,我,我,不好意思了!”
路书秋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神色如常,语气也是不起波澜,她的视线略过他,看到外头有些金黄的天空,心里呢喃,已经是傍晚了啊,这落日的余晖真是好看。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忽而把眼睛一抬,眼里点点金黄闪烁,“陈医生?”
陈医生即刻应声,“什么?”
“既然答应他,要不也答应我一个小忙?”
陈医生觉得额头有冰凉的汗水滴落下来,小忙小忙,又是小忙。但是他能拒绝吗?
半小时后,路书秋和陈医生一左一右扶着一尊活动木乃伊,在医院里接受各种注视后出了门,坐上了车。
刚吃饱养足的木乃伊阿叶整个人靠在后座上,他现在身躯庞大,这中型的汽车后座被他这么一坐,真个车子的空间莫名地让人觉得拥挤。从舒适的床上挪到这手脚都伸不开的后座,他非常不满,刚刚为了吃饭,脸上伤得不特别重的地方的布条已经被他忍痛撕去,他口吃清楚地抱怨着,“喂,女人!说去医院是你,说离开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路书秋在副座悠悠地应对,“我问过陈医生了,这几天天气突变,等下就会有大批流感患者涌进医院,难道你想跟他们挤在一起分享涕泗横流的滋味?”
阿叶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天气,突变吗,阴天晴天晴天阴天,这两种天气也能变得起来?又就这她的形容词脑补了一下画面,顿时觉得恶心,“女人,你故意的吧,流感就流感说另外四个字干嘛?”
“哦,哪四个字……”路书秋装着傻,“天气突变?流感患者?噢,还是涕泗横流?一起分享?”
阿叶似是哆嗦了一下,吼道,“闭嘴。”咦唔,那个画面想想都恶心,“那什么陈医生,既然要回去那就快走吧。”他可不想感染上流感。
驾驶座的陈医生没有回话,侧头望了往身边的女人,路书秋感受到他的目光,侧头一个轻轻眨眼,“陈医生,你听到后座那位先生的话了。”
初春温暖的天气,只穿了白色衬衫的陈医生额头的一滴汗又有落下的迹象,他的声音再车厢里听起来很平静,“好,我尽量。”说完一脸平静把脚下油门一踩。
汽车猛然加速。路书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后面的木乃伊却没这么好运,惯性作用下他整个身体都往前冲,偏偏他包得严实也无法伸手阻止。脑袋碰上硬邦邦的椅背,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以及一句幽怨悠远的国骂。
“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