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请讲述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吧。第一位就先让斯曼来吧,行吗?”
白映棠坐在一张刚由侍应生搬来的单人沙发上,被她所选中来,说明情况的人都分别坐在刚才那一套米白色皮革沙发上。
这八号舞厅里,就只有优美的音乐声、舞步声。除此之外,就像是巡捕房的审问室。
“白先生真是好深的用意。”张斯曼浅浅一笑。
“谬赞。”
“和我约好的人其实是程小姐,约好一起去买礼服,时间是在昨天的下午三点左右,我和程小姐会面后,就忽然碰见了白雯,她刚从我们要去的店出来,打了声招呼就分道扬镳来了。”
“礼服是谁选的?”
“算是我和她一起选的,她推荐给我,我试穿看看后,觉得可以,就定了那件。”
“行,下一位,白雯。”
她嘟着唇,说不上是抗拒,但明明白白的把委屈和不爽摆在脸上了,她才刚进入这里,就算明白了这里的本质,也无法快速的明白该怎样生存。
“我是被推荐那家店的,是一张寄给我的卡片,上面也附上了今天宴会的邀请函,卡片上面写了那家服装店,说那是名媛少爷经常来的店,就连上层交际花都经常出入,所以说我很适合到这里来选礼服。”
“OK,我请的人应该快到了,请你们稍等片刻,也希望不要再起争执了,我会让侍应生充当8号舞厅的和平大使的。”白映棠起身果真在他们的视线中跟侍应生小哥说了几句后,才出了舞厅大门。
在通往不同舞厅的必经过道上,几乎站着的都是衣着优雅的侍应生,即使如此,也在过道放置了沙发和桌子。
于8号舞厅门左侧的沙发,楚跃安被他身旁的一位身穿旗袍的女性抓着手,那脸色如常的不像是在经受性骚扰一样。
“安,人到了?”白映棠笑着单手撑着楚坐着的沙发的靠背上,不动声色的打量旁边的那位夫人。
她讪讪地松开了,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鞠躬道,“是鼎鼎有名的白先生啊,请问是有什么事特地派警官带我过来?”
“若那帮家伙有不成礼节的地方我就先向您道个歉了。其次,请您过来是想向您问件事儿。”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刚才楚先生已经向我说明过了,我也很乐意配合的,但是啊...”柳夫人温婉地打开扇子遮住半边脸,恰似不经意的瞥了眼端坐着的楚先生。
“我将楚先生借您一天。”
“这...也不知楚先生愿不愿意到敝人的店里一日?”
白原本撑在沙发上的手攀上了楚跃安的右肩,还稍稍捏了下。
他讨厌被威胁,但还是挂着笑脸回答柳夫人:“那是鄙人荣幸。”
柳夫人似欢喜地合上了扇子,言笑晏晏。“昨儿啊,白小姐是在两点多的时候来的,三点多和程小姐,张小姐交错,白小姐的确是离开了的。但在两个小时后又回来了一趟,不过是回来拿落下的钱包。我所知道的经过就只有这些。”
“那个,这位先生,这是您点的coffee,还有指明分开一壶方糖和奶。”刚才那位腼腆的侍应生端着正冒着热气的coffee过来,并将其放在沙发旁的木制桌子上。赤着脸,手紧紧抓着盘子,紧张道,“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吩咐我!”意思到言辞不当后羞愧地小跑到稍远的地方。
连楚跃安道谢的空隙都没有。但coffee弥漫在空气中醇厚的碳烤味儿令人心醉,惹得白映棠都想待会儿要不也点一杯试试了。
“还有,”楚跃安加了两块方糖,端起咖啡用勺子轻轻搅拌,闭着眼吹散浮在上方的热气,热气和香味仍然飘散着,“你还有没说的,程小姐和张小姐在店里所作的部分才是白长官最想了解的。”
柳夫人困惑的看向白长官,她也露出了似默认的微笑。
并非她狐疑,但这两人的关系的确是有些非同一般。
“那日,她们也没做什么,只是试了很多的衣服,大部分是程小姐在给张小姐推荐,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样啊...”然后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比起她平常那种皮笑肉不笑,这样的笑容才更适合她,且更人安心,毕竟那可是明白了事件的真相。
楚跃安也轻笑了下,捏着手柄,将coffee举到白的身前,示意她接过。
“好了,谢谢您的配合,可以先回去了,我的手下也已经在外边候着,会送您回去的,柳夫人。”随后抿两口coffee,尽管加了两块方糖了,也还是被苦的紧皱着脸。
楚拿起桌上的奶,站着往杯里加了小半壶奶和一块方糖。
“还真是尝不了苦的长官。”他还是那样嘴上从不饶人,不,应该是从不饶她。
“这么快就收到情报的家伙还真不赖。”她好似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抿了口coffee,果然还是甜的好喝。
“所以呢,光是用出卖我得来的那个人的证词,明白真相了吗?”
“一个人没有撒谎,不代表没有隐瞒。把真相光寄托在一个人的证词上?这种愚蠢至极的错误我可从未犯过。”
“那你的物证呢。”
“柳夫人的店铺是程家的公司下的,她还是隐瞒了些线索。不过卡片已经叫人找出来并送去检验了,墨水、指纹、纸张出处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且就各方面的线索便可得出,这是程小姐为白雯设计的诱饵。”
“那位程小姐有着不同常人的趣味,被她接近玩弄致疯的就有十几人,但都不动声色的掩藏了下来,是有不错的手腕。不过我都察觉了这么多条线索了,你却大费周章的叫个人证,实在不像你平常的作风。”
“只是偶尔也想吓一吓恶作剧的人罢了。”
楚跃安也清楚,绝对不仅是如此。
“那位恶作剧的程小姐背后的程家也有一定的势力,且对市场经济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将白长官喝完的杯子拿过,淡淡道,“真相大白了,白长官是选家人还是利益?”
“我有两点十分明确。一,她不是家人。二,”她抬眸看向8号舞厅的门,就仿佛是在注视着里面焦急等待结果的人,笑面夜叉,“我可不是侦探。”
他笑了笑,向那边一直侯着的侍应生小哥在点了杯coff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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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映棠打开大门。“久等了,各位,就在刚才,我已经得出结论了。”
——“是谁啊?”
——“肯定是白雯。”
——“斯曼人这么好,长的又好看,肯定不可能啊!”
各种刚才无法讨论的言论一时间都收不住了,全是站在张斯曼身边的,但谁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完全是为她的人格魅力所倾倒,是地位、容貌和商业互捧带给的“交际花”名头。
但当事人却都沉默不语。白雯抿唇盯着脚尖,试图不去在意耳边的言论。程小姐毫不掩饰对她的关注。但张斯曼却也在盯着一处地方,竟是白身后站着静待着咖啡的楚跃安,就似高洁的梨花一般。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白雯在她们两人离开后又重回了店铺,但只是为了拿回落下的钱袋。再者,那是程小姐家的店铺,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现呢?你说是吧?”
白雯那苍白的脸也了些许好转,又很快的作出思考状,估计是最后的那番话,让她察觉了什么。
程小姐冷冷地收回视线,向白映棠回以微笑,二人间尽是闪烁着电光火石般的锋芒。
忽然,从外面进来了一位侍应生,走到程小姐身旁,俯在她耳边低声细语。之后她瞟向白映棠,白也刚好笑眯眯地盯着她。
她咬住后槽牙,吸一口气后主动走上前去,示意白映棠跟她到无人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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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要跟我进行一场赌博吗?”
摘下面具了?她挑眉,道,“我先听听内容是否足够吸引我。”
“赌白雯会不会被啃食殆尽。我们都不能够去插手控制,不论是受到侵蚀,还是崩溃死亡,那也是赌博中的一部分。”
她靠在墙壁上,“我赌不会,赌上我的官职地位,以及我所收藏的珍宝。”
程小姐眯了眯眼,她也猜到了白长官会先发制人,但本以为她那小心谨慎的个性会令她害怕这场赌注,然后主动压低筹码,却不想,这人还是个天生的赌博狂。既然用这么大的筹码,意味着她希望我能够支付对她更大的诱惑。哈哈,来啊,谁怕谁?
“行,我也会赌上自己程家小姐的名号,并支付你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和地契,这样的话一定会断绝关系的。”
“那当然是最好,我相信双方都会遵守约定的,毕竟我最恶心坏了规矩的人了,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一定。”她笑的像人畜无害的孩子,手指的指关节却捏的咯吱咯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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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coffee好了,还有赠送的甜点。”
“谢谢。”
“没,没事。有事还请吩咐我。”
虽然有沙发可坐,但他还是想站着等她。楚靠着墙,抿了一口,也没想象中的苦,还是比较喜好茶。
然后夹了四块方糖到coffee里,慢慢的吹散热气。
在舞厅里的张斯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搭话,但身为大小姐的自尊心还是在隐隐作祟。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打个招呼的时候,好巧不巧白映棠回来了,而那位程小姐先打道回府了。
楚跃安将手中温了的coffee递给她,询问道,“怎么样?”
“就打了个赌。”
“你赌上了什么?”
“我收藏的珍宝。”
“......那程小姐还真可怜,没想到会为了一架子的推理小说和文学作品压下大筹码。”
“哎哎,再怎么说,那也好歹是我所认为的珍宝诶。”她似拈花微笑,抬手掐了下安的脸颊。又有意循着张斯曼的视线望去。
她也没想到会视线相撞,一时间惊慌的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见白先生撩起额前的发丝,付之一笑。
什么啊,被毒蛇占据的梨花别说摘取,连触碰都是白日做梦。
斯曼也微笑回应,然后头一回这么以难堪的表情转过头。因为无法触及,所以就算再难受也只能做出假意的笑容,和故作释然的收回还未触碰的手。
白映棠淡淡地抿了口,微微蹙眉,“安,我觉得还是要加奶。”里面只加了方糖,感觉味道和口感都怪怪的。
楚跃安拿来了奶,白迫不及待的想要加进coffee里,但他却故意藏到身后,不给她,就像小孩子忽然无厘头的闹起脾气来了一样。
“怎么了,安?”
“想要的话,就告诉我,你今天见的男人是谁,还有为什么也喊他‘安’?”这是他头一回这么认真的盯着她,也是第一次怎么热切的想要探求她的事情。
“噗,身为情报官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白映棠忍俊不禁道。“他是我弟弟,叫白桉。我一直都是叫他全名的,能让我叫‘安’的,就只有你呐。哈哈,安,你脸又红了。”
楚用右手挡住潮红的脸颊,撇过脸不去看她。白映棠看他一时间忘了兑现,自己将他藏在背后的那壶奶同coffee放在桌上。
“难得你这么主动问我的事儿,得好好纪念一下。”然后,便踮起脚,环抱住他。
楚跃安吓得差点直接推开她,但还是没有,她的体温染红了他的脸,又蔓延至脖子,“白长官,先不说男女有别,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最后20秒,你要是稍稍推我一下你就是袭击长官。”
他从她抱住自己时就屏住呼吸,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就像是一条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蛇,紧紧的缠绕在一棵娇弱的梨花树上。而且,从一开始就是那树梨花主动为她开放了自己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