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他,听那小贩形容的样貌,再加上他经过的时辰,八-九不离十了。”陈三沉着脸道,脸色殊不好看,“果然是有人存心掐准了他离开的时间,要和他过不去的。”
“今天四哥原要去送那部佛经的,未必就从这条路过来……那人,兴许不是四哥呢!”
“不可能!那条路我已仔细问过了,没人见过你四哥。这条路再不见,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这么不见了踪影?听那形容,应是你四哥无疑。”
“这条路是从国子监过来的,难道四哥还不曾去过长公主府吗?”苏一一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你四哥比你勤快,一大早就去我那里,风雨无阻。”陈三冷哼了一声,又道,“我陈三一生极少收徒,早年的不算,这十几年来只得你和你四哥两个,竟有人不开眼惹上了我,总不让他好看!”
“可四哥不该这么不济啊!”
“那些人自然用了**,真要明刀真枪,明鹏就算抵敌不过,逃走的本事倒不至于没有。看来,人家准备得,可真够充分的啊……”
苏一一急道:“那咱们……”
“干脆去皇后闹个天翻地覆,逼那个什么见鬼的贵妃交出人来!”陈三狠狠地瞪了眼,双拳握住,隐隐听到关节的响声。
苏一一瞠目结舌:“不是吧……”
被她寄予厚望的师父,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
“你有好法子?”陈三斜睨她一眼。
“那个……虽然一时半刻还不曾想出法子,但师父难道觉得,卢贵妃会把人藏在后宫么?四哥可是男人,卢贵妃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把个活男人,藏进后宫去的。”
陈三冷笑:“不藏在她那里,她也总是知情的。”
这话听起来是不错,可把皇宫搅了天翻地覆,还有这闲功夫去拷问么?
“现在是大白天……”苏一一无奈地看着天上的太阳,“就算要入宫,也要月黑风高……这么着闯进去……”
“那就等夜了,师父进去一趟。只是当年就去了御膳房,这卢贵妃还真不知道住在哪儿呢!你不是去过皇宫吗?来给我画个线路图。”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去她那儿么?皇后和贤妃都住在东边儿,贵妃的春华殿却在正殿以西,我连一只脚都没跨出过中轴线,你觉得我能认识?”
她当时恨不能离卢贵妃越远越好,哪会自投罗网地跑去请安?虽然她是想把一一制药做大做强,开初还真想走后宫的主意。不过,大凡扯上皇帝,便是一摊烂账。虽是利润高了,可风险也是同比例放大,苏一一在没有实力与皇宫叫板的情况下,还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适时地利用皇后打一打广告,这个效果,她已经够满意了。
“那……”陈三锁了眉,“我自去想法子。”
“有了!”苏一一忽地跳了起来,“师父,还是劳烦您驾马车,送我去长公主府上一趟。若是能求得长公主出面,万事尽成。”
陈三不屑:“你凭你那几张破字儿,人家会替你去得罪贵妃?你想得也忒美了吧!”
苏一一却正容道:“我听姬……七公主说过,卢贵妃正为四皇子扶植羽翼,长公主对此深为不满,每每削了她的面子。以此看来,若能利用这个机会,让卢贵妃栽个跟头,想必她十分乐意的。”
“这趟浑水……”
“死马权当活马医啦,就算要夜入皇宫,现在不还早着么?往长公主那里走走路子,实在不行再探皇宫也不迟啊!”
陈三也不多说,驾着马车送她去了长公主府。苏一一在马车上把衣服脱下反穿,也亏了小青手巧,苏一一只一说,就替她把现代流行的双面穿衣服给做了出来,急切间倒还真是个救命的东西。可惜她自己不会挽髻,只得仍旧编了两条辫子。自忖这一身打扮,也堪可用得,便施施然地下了马车,少不得又从陈三那里搜刮了一些买路银子。
“你……还真把你师父我,当成了你的移动钱庄?”陈三愕然。
苏一一也不理他,大手大脚把银子递给了门房。总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说法古今皆宜,孝敬了无数的当路小鬼以后,终于让她敲开了长公主的大门。
“国子监苏依依,叩见长公主殿下。”苏一一敛容行礼。
“你这发式,倒也别致。”长公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她那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虽然长公主如今也年近半百,可只要是女人,第一眼便是关注别人的发式衣着。
“出来得匆忙,依依又最是惫懒,不曾学习挽髻子。在殿下面前失仪,万请恕罪。”苏一一赧然。
“哦?苏九小姐……是来送佛经的么?”
苏一一心里一沉,苏明鹏果然不曾到过长公主府。心里那一点可怜的希望,到这时候也是完全地灭了。
“长公主殿下,家兄果然不曾来么?”
她细细地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多少又加了一点想像的翅膀,把苏明鹏失踪的前后讲了一遍:“长公主殿下,依依原以为那部佛经是先交了长公主殿下的,谁知却仍是在我四哥身上!这……可误了长公主的大事了!”
“这个么……本宫可不管,到时候你再替本宫拿一部佛经来就是了。”长公主虽微微怔愕,甚至眸中厉芒微闪,却仍是不动声色。
苏一一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了数,方笑道:“若是现下赶出来,不免有不敬之意。若是长公主请卢贵妃放人,那佛经自然是完完整地到了长公主殿下的手中,也误不了长公主礼佛的心意,不是么?”
“无凭无据,你让本宫如何去要人?”长公主淡笑。
“凭据么……依依自然会给长公主殿下送来。”苏一一咬着牙,请公主梳妆,依依去把证据找来。
长公主大奇:“一时半会,你去哪里找证据?”
苏一一胸有成竹:“这个证据么……自然还要去找目击证人要。”
她也不等长公主再发问,便返身离开。走到马车上,让陈三把里衣的袖子撕了一幅下来,正是上好的蜀锦。又故意在马蹄下被践踏了几下,甚至还拿到墙边磨了磨边。
“你这是干什么!”陈三看得一头雾水。
“拿证据给长公主,让她替我去向卢贵妃要人。”苏一一头也不抬,不怀好意地看了陈三一眼,到底还是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血在蜀锦白布上写了几个大大的字:“卢妃杀我……”
那我的最后一点,还故意写得有点颤,仿佛是气力虚弱所致。
“这是你四哥的字?”
“虽只八分像,也不大要紧。那种情况下,是人总会有所失手,字迹与平常不同也就可想而知了。”苏一一待血书半干,又拿到泥地里去蹭了两蹭。
陈三看得目瞪口呆:“长公主能信么?”
“不管她信是不信,有了这个,就能找上门去。卢贵妃的权势今非昔比,被姬……前阵子被打压了一番,如今的气焰儿已经灰了不少。长公主却如日中天,这样杀上门去,总是输了三分气势。况且,我已经替她送了个现成的借口,若是不去要人,她的佛经也没了,对于长公主来说,这可是大事!”
陈三默然。
苏一一把“证据”炮制出来以后,把“血书”揣进了怀里,才重又登上了长公主的门。照例又是一锭银子开路,才见到了长公主的面。
“走罢,咱们去宫里……找卢贵妃要人。”长公主吃吃地笑着,看着苏一一板着的小脸儿,才敛了笑容,“放心罢,既然本宫插了手,总会保你那四哥平安无事。”
苏一一点头称是:“是,多谢长公主殿下拔刀相助。”
“这也是我一点私心,便不是全帮了你。不过,你得了闲,再替我抄一部佛经。”
“是,依依定好好誉抄。”苏一一如今自然卯足了劲,要拍长公主的马屁。别说一部,就算十部八部,也先答应了下来再说。
长公主莞尔一笑,却让自己的侍女带着苏一一去后堂草草梳洗了一番,才让她混在了自己的侍女群里。一辆马车,便辚辚地往宫里而去。
到了门口,苏一一悄悄地朝着陈三打了个手势。可惜陈三和她,也是没有默契的,在脑袋里猜想了半天,才勉强猜到了一点她的意思,自去把那卖首饰的小贩,给“监控”了起来。
这可是顶重要的人证!
其实,苏一一的意思,是让他做好夜探皇宫的准备……
长公主的马车长驱直入,苏一一大感纳罕。在她身侧的侍女,却含笑道:“长公主殿下有特权,车入禁门可不搜检。”
“原来如此!皇上待长公主,可真够优厚。”
“那是自然的,长公主殿下历侍二朝,居功至伟,乃开国以来,地位最为尊崇的公主。”侍女极骄傲地笑。
对苏一一来说,这位长公主愈是位高权重,便越是好事,对卢贵妃的威压,才能更有效果。
长公主也不去见皇帝,竟是直接朝着卢贵妃的宫殿而去,一边朝着那侍女打了个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