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吗?敏佳郡主,哦,不,义远公主好像回玉安了。”
“可不,我还听说是北边出事了,好像说是头前儿玉安要娶敏佳郡主的那什么破皇子才出大华就被人刺杀死了。”
“呸!死得好!敏佳郡主多大的名声?那胡狗子王子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就是!”
“真刺死了?”
“老子又没去北边看,谁管那胡狗王子死没死,是那么听人说的,□□不离十吧。不过郡主肯定回京了,我给你们说啊,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延平公主府上当差,他亲口告诉我的,好像还说是荣乐郡王偷偷送郡主回府的。”
“咳咳,这是事真是荣乐郡王为了郡主干的?不对吧,郡主是圣上的表妹,荣乐郡王得叫圣上姑姑,他俩可差着辈呢。”
“又不是真带亲,有什么打紧。”
“胡说!荣乐郡王都和西武公主定亲了,哪会和郡主有什么。之前凤来楼的事你们没听说?王爷不是和千落姑娘交好吗,那天他就说要杀了那个狗皇子的,这是给千落姑娘泄恨吧。”
“这就是荣乐王爷的不对了,太上皇将义远公主嫁给北胡王子本是为了大华安定,王爷为了一己私怨派人刺杀,把这事搅合了,这不是误了国事吗。”
“有点道理。”
“道理个鬼!你们还是不是大华人!我大华会怕了胡狗吗,打过来才好呢。”
“哎哎哎,诸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听我一句,依我看啊,荣乐郡王未必是因为私怨,也没郡主什么事儿。你们忘了?荣乐郡王在紫宸殿说的话多有血性,他可是反对和亲策的。”
“还是这位先生说得好!王爷说不躲在女人身后的,给我大华长志气!”
“那,荣乐郡王就是看不过和亲,才派人刺杀的?”
……
北疆的八百里加急抵达皇城时,北胡使团遇刺的消息在玉安已不再是秘密,甭管民间是骂是赞,街头巷尾的议论里却大体认定了哈日乔鲁受刺是荣乐郡王所为。而君逸羽,也在这一骑快马之后,顶着个天大的黑锅,再遭如雪弹劾。
能在朝堂上混的,两国大利害总是能知道些的,若是直接弹劾君逸羽“买凶行刺北胡王子,破坏两国和亲”,无疑是让大华留口实给北胡,是以,三月二十八这日的大朝上,控诉君逸羽的罪名,明面上只是“流连青楼,有伤朝堂体面”“十万黄金何来?恐有贪赃不法之事。”“玩忽职守,整军不利”等等,不一而足,但大家都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今日弹劾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北边变故!拿凤来楼的事发难,也只是提点荣乐郡王与北胡皇子的恩怨罢了,不然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谁稀得翻旧账。
君逸羽心里着实有些腻歪。她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大声讨里,为国者有之,为私者更有。党争之人控诉并非完全针对自己,只怕是北场事后翼王府声势太过,想借机拉自个这个翼王府嫡孙下马,甚至,拿翼王府给君天熙上眼药都有可能。听殿内争论得厉害,君逸羽想,如今还没说到哈日乔鲁受刺的事,若吵出火气来,捅破窗户纸就不好了,不如出来揽罪,自请北贬好了。原是打算东去出海的,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君逸羽左脚刚挪,她身前的君康舒便抢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荣乐郡王私行有待查证,实是小事,北胡皇子离华受刺,和亲未成,只怕北胡会与我朝生隙,北疆之事才该是今日朝议的要务所在。”君康舒的话引得潘辰暗嗤,我们这可不就是在给北疆变故的祸首议罪吗。以为当叔叔的要为侄儿行缓兵之计,潘辰来不及向后打眼色,已听君康舒继续道:“毅州守将护亲不利,已经自请离职,臣以为当此两国生误之时,北疆防务不可空虚,末将不才,愿为毅州将军。”
满朝低哗。
毅州与北胡接壤,是北疆的驻防重州,守将的品阶是从三品。君康舒如今也是从三品,可他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借着北场的功劳,统领羽林军,督管御前禁军,把握着禁卫实权,在整个京军里威风一时无两。他去做毅州将军,看着是平调,其实质,无异于自请贬谪了。
君逸羽脸色暗变,就要抢步出列,却被君康舒偷偷挡住了。
“叔父?”
“臭小子,别捣乱!”
潘辰大喜。人都是弃车保帅,君康舒这次代侄受过,是要弃帅保车吗?翼王府对这唯一的嫡孙儿,还真是宝贝。
“准!”
君天熙淡淡的应允声传来,潘辰忍不住偷偷去看天颜,可惜隔着高高的陛阶,又有帝冕的玉旒阻隔,看不分明,心头却染上了些许疑惑。偏头微思,调走一个君康舒,比弄掉一个小儿划算多了,实是不想放过将君康舒驱逐出权力中心的好机会,潘辰终是缄口不语。
不知有几人同着潘辰的心思,君康舒自请毅州后,满朝似乎都默契的认可了叔代侄过,君逸羽议罪的事被束之高阁,直到退朝,也没人重提。
下朝后,君逸羽拦住了走往回营路上的君康舒,“叔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要去北边也应该是我去,我去找陛下说,我……”
君康舒轻轻一掌拍在君逸羽后脑勺上,打断了君逸羽没说完的话,揶揄道:“臭小子,毅州将军独镇一方,你小子才入军几天啊,就想和你叔父抢这个三品将军当?你的火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是老实回去带好神武军吧。”神武军天子私军的意义虽重,但五千建制摆在那,统领也不过五品,不然君逸羽初出茅庐也统领不了。
“叔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小了,不需要你替我受过。”
“受什么过?”君康舒瞪眼,“那事是你干的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你小子只记着下次别鲁莽,不给人小辫子就是了。这次民间消息传得那么快,八百里加急前脚把消息落实,后脚就在朝堂上弹劾起来了,也不知是哪些该千杀的在后面操弄。哼,陷害我侄儿,被我查出来,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谢谢叔父。”君逸羽还是满面纠结。
君康舒见了,只道:“说来凤来楼的事也不怪你,那胡皇子在玉安那么猖狂,那是被你赶上了,若是我遇上,一准儿也揍他。我这次离京,也不全是因为你,男儿从军,建功立业,神武军出山后我原就打算去边关的,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说到这,君康舒压低声音,在君逸羽耳边道:“不然你以为陛下在朝堂上为什么准得那么爽快。傻小子,北边经了这一出,没准过两天就打起来了,你叔父我这是先去占位子,到时候好挣军功。好久没真刀真枪动家伙了,正好提前去松松骨啊。”说到最后,君康舒伸着懒腰,语音中颇多憧憬。
“这样啊。”君逸羽一脸恍悟,“所以叔父不是为了帮我而临时起意?你走后羽林军和御从禁军……”
“早安排好了,有人接手,经了北场那一出,陛下不会再让人捡禁卫的漏子了,你就放心吧。”
“可是叔父……叔母有孕了。”
“我知道,照说我该陪着她,可你叔母最是识大体的人物,不会希望我为她们母子耽误正事的。”君康舒一脸凝重感慨,突然偏头对君逸羽道:“说起你叔母,阿羽,我走之后,有件事叔父得拜托你。”
“什么事,叔父你说,只要我办得到。”说起长孙蓉,君逸羽还是难免有些心神暗淡,但听君康舒有事拜托,她自觉今天承了自家叔父的情,打起精神来应诺得毫不含糊。
“你肯定办得到,就是你叔母,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怕是没看到,她害喜太过,不思饮食,怀着身孕竟然还一天天清减了,把我给愁得哟……阿羽你不是神医弟子吗,帮我照料她的身孕吧。”
君康舒是真愁。他知道长孙蓉不会原谅自己,已经做好了对她愧疚一生的准备。得知长孙蓉有孕,他早早请来喜婆产婆照料着,连丫鬟都换了一拨,就是想要长孙蓉把孩子生下来,彻底斩断她和君逸羽的可能,也是让她后半辈子有个孩子做寄托。可他还是小瞧了长孙蓉的性子,以害喜为名拒食,照此下去,不说孩子保不住,只怕大人都够呛!若说谁能保长孙蓉母子平安,那便只有君逸羽了。
“叔父说错了,我师叔是妙手医王,我跟他学的医术,不是神医弟子。”君逸羽的心因为君康舒的话高高提起,她暗暗捏拳定神,“叔父,妇产千金科我并不擅长,只怕照料不好,而且我这一天天的连王府都回得晚,也不得空呢,太医里有千金圣手,还是请他们常去王府照看吧。”
“医王神医都一样,叔父相信你的医术。”君康舒摆手,“阿羽,你小时候你叔母对你最好的,你可不能不管她。外人哪有自己家里的人照料着放心?你只每天早点从济世堂回来,只当家里多了个病人,不就有空了?你叔母的情况你是没看到,太医们惯会打太极,若真的一个不慎到了需要决断的地步,半点指望不得他们。阿羽你要是能帮我看着,我在外面就能放心很多。记住,若真要选了,必得弃子保母!到时候我不会怪你的。算是叔父求你了,这回你真得帮叔父这个忙。”
“叔母的情况……有那么不好吗?”听君康舒连“弃子保母”都说了出来,君逸羽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
看出了君逸羽的动摇,君康舒长叹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眉目微垂,君逸羽点头,“叔父,我答应你,帮你尽力照料……叔母的身孕。”
君康舒知道,他这个做叔父的,终是对侄儿残忍得狠了。
阿羽,你计划远走,这些天连家都不着,若不是被千落的事耽误了,只怕人都走了吧。你和你爹一个死心眼,感情的事上没那么快放下,若说现在有什么能留下你,怕是只有长孙蓉的安危了。
“那就好。”似是不经意的瞟了眼延福宫的方向,君康舒转头对君逸羽郑重道:“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嗯。”
天熙元年的三月暮春即将告别人间时,君逸羽送走了君康舒,也如他所托,再度站到了长孙蓉面前。一声“叔母”,她笑容灿烂,似是要挥霍尽最后的暮春阳光。看到长孙蓉清廋的身躯果如君康舒所言,浑不似妊娠模样,她皱眉忧虑,展示着晚辈应有的关切,她说:“好些日子没见叔母了,叔母有孕怎么还瘦了。难怪叔父走前不放心,还托我照顾叔母的身孕。叔母放心,阿羽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没有存稿命,多谢群里的几只费心帮我想礼物,虽然我没参考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