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黑影从左边衣袖里迅速弹出一颗石子,半弧形越过灌木丛,似乎是打在了窗框上,却是极为特别和轻微的叮咚一声,听起来和平日里滴水声差不多。
石沉大海。
那身影等了很久,还未等到有人出来,又依旧打出了一颗石子,过了半刻钟,才有轻微的一声喵呜的猫咪声音。
听到这回声,那黑影看着像松了口气,又略微一提气,足尖一点,越过灌木丛,闪进了后院。
那黑影一进屋,烛火就点燃了,虽不甚明亮,但也能透过窗纸看出轮廓。那婀娜的身姿,坐在圆桌边的自然就是北安容,那黑影看这身形,应该是北湛风无疑。
北湛风上前握着北安容的手,神色焦急:“妹妹,为何今天进府了不见任何人?是不是太子为难你了?”今日北安容本是去太子府察看些年后大婚的细节,不想傍晚回府的时候竟是晚饭也没吃,直接进了自己院子却是一个人也不见。
听到北湛风这般问,北安容左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右手腕,却在刚碰到的时候,倒吸了口气,随即神色如常说道:“没有,太子不曾为难于我。”
那细微的神色一丝不漏的看在了北湛风眼里,北湛风根本顾不了其他,上前轻轻握住北安容的右手,掀开那截衣袖,竟是有些红肿。
北湛风怒不可遏:“是太子伤的吗?”
北安容抽回右手,一言不发。不回答便是默认了。
北湛风气的青筋暴起,话语里杀气凌然:“这就是偏偏玉郎?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这就是你费尽心思得来的良人?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对我隐瞒?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北安容眼底蒙上一层雾气,“告诉你又如何?在外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在内是他马上就是我的夫君,是一家之主,无论是内还是外,我不是臣子便是他附属的妻,如何翻脸?”
“为了你,弑君又如何?为了你,颠覆整个大宣又如何?”北湛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诚恳,情真意切,竟看的北安容有几分泪眼朦胧。
“哥哥……”北安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北湛风的脸。北湛风一双桃花眼此刻却是不满血丝,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我这就去给他点警告!”
“哥哥!”北安容急忙唤住北湛风,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走,“他不过是一时情急,才捏疼了我。事后也是心怀悔意。说到底,都是惜时那贱人。”
北安容瘫坐在绣凳上,倾城的容貌被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和黯然笼罩着:“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他,我也只知道他,我的心里也只有他。你可以为了我弑君,我也可以为了他干尽这天下龌蹉肮脏之事,只为他心里能有我。虽说我也贪那皇后之位,但我更看重的是他。只要是他想要的,为他付出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你知道吗?今天让阿四散播那贱人是狐狸精的谣言是我吩咐他做的,我这
样安排,我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想知道他到底对惜时有没有那份心思。”北安容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她今日一早就得知夏傲雪要回府的消息,就匆匆赶往太子府,用太子妃的身份,收买了太子府的车夫老赵,让他当众说出那番话,又花重金雇了阿四这样的赌徒煽风点火,一来是要毁了夏傲雪的清白,二来是想试探下太子对夏傲雪到底是何心思。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后无所谓的态度,那自己也不用杞人忧天,若是因此而生气,那就说明太子对夏傲雪的心思,只怕不似从前那么简单了。
果然,老赵回到太子府后,得知真相后的太子宣承恩大发雷霆,甚至握着北安容的手腕太过用力而捏肿了她。这如何能让北安容不生气?只是北安容不知道的是,太子发怒还有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向芷晴在太子回府的路上遇到太子的时候,借此事暗暗讽刺了太子纵然奴仆生事,自是让太子气愤不已。
“妹妹你放心,我这就去杀了那贱人!”北湛风怒气难消,不过却又被北安容拦住。
“哥哥,就这样杀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北安容失落的情绪早已一扫而空,只剩下势在必得的笑容,“你看那明珠公主比惜时优秀百倍,不也是落的这个惨死的下场吗?惜时算个什么东西?等着瞧!”
北湛风闻言点点头,“只要妹妹需要,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又细细耳语了一阵,声音太低只有彼此才听的见。
厢房外的大树上,镜非明抄起夏傲雪的细腰,从树上飘飘而下,两人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夏傲雪的后院,镜非明这才说道:“看来你树敌不少啊,而且都是劲敌啊。”
夏傲雪却是不以为意,即使北安容没把自己当敌人,自己也是要对付她的,却没想到北安容已经善妒到这个地步了,子虚乌有的感情都可以让她将惜时当作假想敌,此刻原本放在夏傲雪腰间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她侧脸望去,只见镜非明的脸似乎越发的瘦削,面具的鼻梁处就显得更加挺立,原本总是微微笑,如浴春风的俊脸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
“阿四死了。”镜非明淡淡说着,好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阿四死了?这点夏傲雪倒是不怎么意外我,定然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否则供认出来说是太子妃指使的,岂不是有损太子妃的名声?
“会是北湛风杀的吗?”
“看看就知道了。”镜非明似笑非笑的看了夏傲雪一眼,在她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镜非明已经将后院侧门打开了,夏傲雪疑惑地上前一探,没想到竟然是一具尸体,她一把扯下那蒙在尸体上的面巾,却是那阿四。
“你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躺在这里?”探了探尸体的温度,死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以上了。
镜非明没有说话,容蹲下来仔细检查尸体,阿四身上看起来没有明显的致命伤痕,他一把扯开阿四的衣襟,左手探了上去。
果然
。
“致命伤在这里?”夏傲雪玲珑剔透,镜非明一个动作她便猜了出来。
镜非明点点头,神色却是有些凝重:“一掌震断五脏六腑的所有经脉。通常情况下,如此掌力下去,明明应该凹陷的地方却偏偏如同正常人一样,这是七彩门的乌云蔽日之功。”
“七彩门?”夏傲雪神色渐渐变深,“不过是一个亡命赌徒,如何劳驾七彩门出手?”
镜非明冷笑一声,看来这大宣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朝廷却有人参了魏中书一本,有人指责魏中书贪污,说的有板有眼,紧跟着竟是不少人都附和,希望皇上彻查此事,惠帝龙颜大怒,即刻让魏中书暂停职位,着人查办证据去了。
九殿下宣承江走在最前面,不禁回过头,讪笑着道:“我说五哥,这向女官看着柔柔弱弱的,心倒狠啊。”
五殿下宣承云提醒着:“莫在背后议论女子,更何况是身为女官的女子。”
九殿下一拳打在五殿下肩膀上,说笑道:“一直怜香惜玉出名的五哥该不会是看上宛初郡主了吧?”
“向女官可是父皇留着给十一弟的呢。”宣承云含笑说道,“谁不知道这两人自小竹马青梅,皇后娘娘也是十分属意向女官的。”
“但向女官今日朝堂之上,却是丝毫情面都不给。父皇问她的意见,没想到她马上说暂定职位,停了魏中书的职,亏的她有这勇气,父皇都要给魏中书几分面子,她倒够狠的,而且还要严查魏中书门下的所有弟子,这不明摆要其他官员和魏中书保持距离嘛。”
太子听了这些话,面上虽是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据说聂采青已经将两次刺杀自己的案子结案了,且把案件都呈递给父皇看了,为何今日早朝,父皇对刺杀一事,只字未提呢?
“大家心知肚明,魏中书这几年确实结交了不少朝廷权贵,父皇不能不顾忌,再说谁能保证向女官的意思,就不是父皇的意思呢?”
“九弟刚在朝堂上,不该为魏中书求情。”太子淡淡说道。
“怎么不该。”九殿下有些不满,“他再怎么不好,也是巧儿的亲爹,我若是不求情,被巧儿知道了,还不得说我的不是。”
“话虽是如此,但朝堂政事,政客利益,盘根交错,又岂是一句求情便可。多行不义必自毙,也只能怪魏中书自己。”太子这番话,似乎是已经认定魏中书贪污的案子板上钉钉,难逃干系了。
“父皇也不过是暂停魏中书的职位,只怕此事还要再彻查一番。”九殿下不愿和太子讨论太多,拱手道,“臣弟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府了。”说完已是大步先走了。
五殿下不由失笑道:“九弟还没将那魏巧儿娶过门,就这么忌惮了。你看看九弟,一点殿下该有的模样都没有。”
太子笑而不语,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危机重重的处境,却也只是海市蜃楼,做做样子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