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古功臣良将在江山稳定下来之后都会成为帝王业的绊脚石,黎府也不例外。而黎老狐狸的肚子弯弯肠子实在太多,说他没有二心,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至于诗婳这里,他宁愿他们父女之间并无任何交集在入宫后,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去监视诗婳,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是黎府走出的人吗?还是因为那个人……他不想去想着个中因由。云离离开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到让人感觉他真的就是一阵青烟,转瞬即逝,让人简直怀疑他的存在。
那封信紧紧握在他的手中,正如云江染的担心一样,黎诗婳写给云江染的那封求助信果然没有出皇宫便落入了云楚幽的手中,眼下信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呈现在眼前。
那娟秀的字迹,他曾经在她的文案上见到过,听人说她夜晚的时候时常练习写毛笔字,常常就是几个钟头,他还想着只要自己倒出时间就会去教教她,却不曾想到她这么急于练习毛笔字竟然是为了那个人,他眼底蕴含 的怒气,掌心的信被揉做一团,
待到掌心再次摊开,只剩下白色的粉末,在空中被风轻轻一吹,不着痕迹的消失不见了,就放佛那封信从来没再他的眼前出现过一样。
“请他回来吗?很好!朕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做出什么?“云楚幽没有注意到,在他方才催动内力毁掉那封信件的时候,床上躺着的樊无期的眼睛动了一动,待到他再次回到樊无期的床前,樊无期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除了鼻息有微动,整个人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痕迹。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云楚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圣旨,江王云江染在边疆屡立战功,朕感念他的功绩,特准班师回朝。赐下良田院宅无数,珠宝无数。
封大将军,可永久居住皇城,不用再回边疆。“这一消息一传出,朝野上下顿时沸腾,有人羡慕江王的好命,本就生在富贵永享的帝王家,如今得了大将军的封号,还得意永久居住皇城,这可是历朝历代的大将军都没有享受过的优渥的待遇。
而这个消息落入黎耀祥的耳中,他闭目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正好对向少年天子向他投来的带有微微探寻的目光,转瞬又恢复成闭目养神的状态,就放佛方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在回府之后,吩咐心腹将府内和江王有关的任何一切东西,都悉数毁掉,连渣滓都不能存。众人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办。
唯有他的夫人锦蓉蓉担忧地问道:“大人,你说这天是不是又要变化了呢?北方 寒冷似乎最近大有南进的趋势啊!”
“堃轩自古位于大陆南端,冬日的寒气未必能够长存,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是寒是暖,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的。”
“女儿们在宫中好就行,这天无论怎么变,妾身都踏实。”
“女儿吗?”黎耀祥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说道女儿,这诗婳很久没有给家里写信了,倾姿那边一切照旧。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女儿们好好叙叙旧了。
前朝刚刚搬下圣旨,后宫便得到了消息,宫女半夏将今日早朝的时候云楚幽下的圣旨告诉了诗婳,诗婳光洁的额头眉心微微蹙起,这边才给他飞鸽传书,那边皇帝就封他大将军,而且赏赐他永久居住皇城的特权,
这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是前世她看过无数宫廷小说,这怕是不是什么好兆头,莫非这封信已经落入了云楚幽的手中吗?想到这里,诗婳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飞鸽传书的这件事诗婳心中并没有谱,而且她也不能去明着问云楚幽,不过马上一件事情让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在床榻上面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樊无期终于缓缓醒来了,醒来的第一时间,迎上诗婳担忧的眼神。
这个时间是云楚幽早朝的时候,每次诗婳总是找到这个时间段然后来到樊无期这里守着她,对外这个理由也完全成立,她本就是位份最高的贵妃,她又权利关心宫中的每位嫔妃。
“无期,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宫女紫苏和半夏守在门外,所以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心喊出的是无期这个名字。
“傻瓜,你看你憔悴的。”经由无期提醒诗婳才意识到这几天因为操心担心,所以几乎没有睡好觉,今早半夏在为她抹粉的时候,粉底特意打厚了一些去遮盖黑眼圈,不过效果还是不怎么明显,她仍旧像个大熊猫似的。
“无期,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的身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想到樊无期的身体几近透支的状态,诗婳的眼圈红了又红,鼻子也酸酸的,眼眶里面总有热热的**想要流出,她拼命的去控制,却仍然控制不住。
“没事的,不用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还不错,樊无期挣扎着想要起身,似乎要证明给她这个好友闺蜜看看她身体还行,可是刚一起身,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整个人瞬间就瘫软下去,好在诗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让无期摔倒。
“你怎么还是这样逞强啊!再这样下去你倒下了,我怎么办啊?”诗婳再也憋不住了,哭了出来。无期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有人听到且没有人进来,她拉着诗婳的手示意诗婳赶紧停下来,隔墙有耳,别因为她的哭泣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在寒冬,结果直接就掉进冰窟窿里面去了,听说是被打捞上来,被一个好心的渔夫打捞,然后住在他家,结果还是因为身体浸泡冷水时间太长了,伤了五脏六腑了吧!”
樊无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是不疼不痒,风轻云淡,就好像再说今天天气很晴朗啊,我们应该去吃饭了这样的话似的。可是在诗婳听来却无比的内疚,毕竟是自己害的樊无期穿越的。所以樊无期的身体状况这么差,等于她是罪魁祸首。
“阿期,对不起。”在听闻这句话的时候,樊无期的眼中闪耀着异样的情绪,不过当时诗婳是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的很清楚,等到她抬头望向樊无期的时候,樊无期的眼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嘛啊!以后有好吃的了你多想着我不就行了,再说了这是哪里啊,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皇宫,什么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没有啊,皇帝那么多的补药呢,每个都吃进去一些,我这身体不就好了,说不定真能活个千百岁呢!”
樊无期逗乐,诗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尤其是无期的那句活个千百岁。
“你想当王八啊!还千百岁呢!我只希望我走在你前面,到了阴曹地府我去给阎王求情,让他把我的寿命全加在你身上,让你健健康康就行。“
诗婳这句话绝对发自肺腑,如果真的能够有阴曹地府的话,她一定去找阎王爷求情,让他多给无期一些寿命,就用她沙雨桐来世投胎机会放弃为筹码好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诗婳迫不及待的问樊无期:”
无期,我有句话想问你,为什么同样是穿越,你的容貌还保留着你原来的样子,可是我却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呢?“是啊,诗婳因为这件事情郁闷了很久,虽然这具身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可是人就是这样,什么东西还是自己拥有的原装的最好了。
自己的容貌虽然赶不上黎诗婳,但是那个毕竟是她的父母给她最宝贵的财富了,而且那是她和二十一世纪父母留下的唯一一丝联系。
“这个啊,我找人做了人皮面具啊!”樊无期说道自己身体的秘密,“我穿越的时候也附着在了一个姑娘的身上,然后我被药王收成徒弟之后,他无所不能,我便画出了现在的样子,让他为我制作了人皮面具,我觉得还是自己原来的样子看着舒服。”
说完樊无期冲着诗婳眨眨眼睛,目光里面满是真诚,而诗婳听到这些感觉原来金庸大侠武侠片里面的一些情节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啊,看来她也得什么时候去药王那里一趟了,让药王给自己做一副人皮面具。
因着樊无期是她黎诗婳最好的朋友,所以黎诗婳对于樊无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去怀疑,她甚至都没有去想,即便是画工再出众,真实的样子和画像总会有一定的差距,画像怎么会和真人如出一撤呢?
不过当时因着信任她忽略掉了太多对她有用的讯息,这也为她以后的坎坷埋下了祸端。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贵妃要什么?”方才下朝的时候就有风公公来报说是夕雪落醒过来了,云楚幽兴奋异常,便飞奔过来,进门发现黎诗婳在和夕雪落说话,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不过诗婳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流过的痕迹。
“雪落妹妹苏醒过来,臣妾替皇上高兴,所以喜极而泣。”诗婳也觉察到了云楚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总看向她的脸庞,她明白一定是方才哭泣的时候留下的眼泪让云楚幽起疑了,所以干脆就先发制人的
当云江染日夜兼程赶回堃轩皇宫的时候,是七日后的午后,彼时黎诗婳正带着紫苏和半夏在收集荷塘上的露珠,秋日气息微凉,临近晌午露珠却尚未蒸发,正好连着莲子一并采撷下来,用来煮莲子粥最是美味不过。
宫中生活久了,诗婳竟然越来越喜欢莲子的清香气息。她不觉得那是苦,耐心咀嚼,总有一抹甘甜在你尝尽人间各种苦涩之后。
金色的阳光均匀地涂在女子黑段一般倾泻下来的长发上,月白色的天水纱苏曼织就的齐腰长裙,鹅黄色的越绣流苏披肩下是她玲珑的身姿,站在荷塘中,仿佛她才是那亭亭玉立的凌波仙子。
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那淡淡的幽蓝草的气息,她转过身来,发现他就那样淡淡的含笑看着她,目光里竟然有一份宠溺和疼惜。这女子比他离开京城时出落的更加水灵,身姿也愈加曼妙,可眉眼见总像是有一抹寒烟微蹙的愁绪,探子来报说她的宫中生活过的顺风顺水,云楚幽对她也很不错。
可是只有他才知道,那样的她未必快乐,因为她所追求的绝不是帝王的宠爱。诗婳望着面前的那个男子,竟然语顿。她幻想过两人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却没想到他就在她面前,可是她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要说的话,他的一个眼神她全懂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诗婳笑了笑,他看出了她笑中的心疼,他日夜兼程赶回,本应该是半个月的脚程他却只用了七天。
马匹跟了他多年的良驹已然累死,说不心疼都是假的,那匹良驹是父皇赏赐给他的,因着那匹良驹是母妃曾经最爱的坐骑诞下的骨血,有着母爱的传承,可是眼下他却心甘情愿的为了诗婳牺牲了这一切,这些他不准备告诉诗婳,免得增加她心里的负担。
“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一向是那么的有才华,而他也最欣赏她朗诵的诗。无声胜有声,不正是他们二人相处时候的样子吗?一个眼神,就足矣。
“王爷何时赶回?”一声王爷,让美好的梦境破碎,再不想去面对,终究也要面对,眼下,他是堃轩的七王爷云江染,而她是堃轩后宫的贵妃,二人之间的间隔,何止是万水和千山呢?
“今日清晨方赶回。即刻入宫赴命。他说的言简意赅,而她却从这仅有的几个字中咀嚼出太多的因素。边疆路途遥远,即便是不吃不喝也得半个月的脚程,在这个没有任何汽车火车飞机的年代,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望着他清俊的面容,布满了憔悴,冰灰色的眼瞳,因着熬夜,此刻红彤彤的一片,就像血染过一样。胡茬也没有来得及刮净,光洁的下巴颏上现在布满了胡茬。是因着收到了她的信吗?她不忍去想,鼻头泛酸,这个人竟然为了她,日夜兼程,憔悴至此,却没有任何的埋怨。
“王爷……“一声王爷,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她不能,因为那一抹明黄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刺痛了她的双眸。
“臣妾参加陛下。“
“臣参加陛下。“
他俩的声音同时想起,方才风公公禀报,说是江王已经入宫,他正陪夕雪落在御花园赏花,雪落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所以只要有时间他还是要带着雪落多出来走走,毕竟心情对病情的恢复也是有不小的帮助。
听闻风公公的禀报,他先打算送夕雪落回宫,却在荷塘边上望见了这样的一幕。她的贵妃,望着他的弟弟,二人目光中都饱含了复杂的情愫,他不傻,这意味着什么他都知道,明知道黎诗婳对自己一点情愫也没有,而他之所以会封诗婳为贵妃也是有他的目的,可是真的看到这一幕,他如鲠在喉。
“朕的皇帝,日夜兼程回宫,累死了汗血宝马。却是和朕的贵妃在此叙旧。”一字一句的说出,期间的情愫谁都能够听出冰冷刺骨。诗婳听得如此明显的抖了一下,他到底还是怀疑了,可是方才她只是问候了一句,并无越界,可是谁人会信呢?云楚幽会相信自己吗?
“臣弟也是着急进宫,却不曾想偶遇贵妃。”
“偶遇……”云楚幽玩味地重复着云江染话中的这个词,并且故意加重了语调,“焉知偶遇不是人为?”这一句话背后的警醒谁人都听得出。
“臣惶恐。“
“臣妾惶恐“又是同一时间,二人脱口而出的又是几近一样的话语,本就是无心,可是落入云楚幽的耳中,却更加的刺耳。
“请皇上相信贵妃姐姐。贵妃姐姐和王爷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夕雪落在替黎诗婳求情,可是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方才云楚幽也是暗暗的警告二人,可是经由夕雪落的嘴巴说出之后,放佛真的是二人有什么似的,雪落啊雪落,你这忙是帮乱了。
黎诗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从方才起,夕雪落的目光便紧紧的盯着云江染,似乎要把他看穿,目光中饱含了太多的因素,可是那个人却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心中似乎有什么打翻了的声音,雪落觉得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而云楚幽也看了一眼雪落,就在云江染映入二人眼中的那一刹那,
雪落的思绪放佛回到了那一年。落雪翩跹,霜冷长河。那个黄昏,榻上的男子终于苏醒,那样的眉眼,这一生她都不会忘却,是的,他是堃轩的七皇子云江染,数日前他因着中毒被秘密送往药王山谷,而彼时药王因为耗掉心血太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