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改成探访,我是趁着云煦去忙正经事的时候偷偷来的。
看着小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拽了拽身上的披风,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冒失地去问,真的好么?
“少奶奶,咱们不进去?”
彩蓝搭了一句话,她肯定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只踮着脚,好奇地左右张望着。
我嗯了一声,还是决定干脆一点,更何况,这些只是我胡猜的,也许事实根本和这位末流没有关系呢!
这么想着,我便抬步往里面走,小院里的人很多,应该都是来看病的,各个手上拿着一张小纸片,黄黄旧旧的,让我想起给云煦和我开方子用的纸张,好像就是这种,心情不觉又稳定了一些。
就当,是去见个故人吧!
不过看病的人多,我总不好插队,彩蓝先跑过去打听了一通,然后回来禀报,“少奶奶,是要先领了号,然后按号来,每日都是限了时辰的。”
“时辰快到了么?”
彩蓝抬头看看天,略想了想,然后点头,“快了。”说完她又四下瞧了瞧,然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椅子,虽说破旧了一点,总还能坐一坐。
我也没客气,便坐着等,顺便回想一下在青阳镇的过往,也好一会儿询问。
冬日的下午,日头已经偏移,虽然照在身上还有些温度,却难抵那股潮冷的气息,我不禁收了收披风,拢些热气在身上。
病人渐少,大多是期盼而来,开心而归,看来末流神医的医术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只是不知道,他的妇科和儿科有没有进步呢?
我忍不住一笑,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吧,这样等待的时间也不那么难熬。
彩蓝是闲不住的,仗着自己有一张讨喜的脸蛋,钻进人群里好一顿打听,时不时地跑回来,向我汇报。
汇报完,她还感叹一句,“神医这么古怪,所以才能成为神医的,是吧?”
我听着不禁摇头失笑,等待时的忐忑也因为她的搞怪而消减不少。
“各位乡亲,家师今天就诊到此时,明日清早。”
众人一听,竟然没有喧哗,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板凳,皆离了小院,只片刻的功夫,小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主仆,以及刚才开口言声的少年。
见我们没离开,少年上前两步,声音里还带着青春期的尖嘎,不过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机灵,“这位夫人请了,可是有事找家师?”
我站起身,冲他微微点头,“请告知神医,故人来访,我夫家姓乔,若是神医记得,还请一见。”
少年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有礼地回答,“请稍候。”说着便脚步飞快地走近正屋。
片刻,他又出现在正屋门口,冲我遥遥施了一礼,声音略大,“这位夫人,家师有请。”
我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上前,临到门口,我偏头看向一直跟着我的彩蓝,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彩蓝,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和神医有话说。”
彩蓝虽然面上疑惑,不过还是乖乖地留在了屋外,而那少年也甚乖觉,同样没有进屋。
一进屋子,我便有些稍稍的恍惚,这地方和青阳镇的那间,出奇的相似,也许是末流的某种爱好,但凡留在某地,必定要把看诊的地方弄成一样才好。
我扫视了一圈,然后看到桌案旁站立的故人,“末流神医,好久不见。”
他依旧是那副剑客的姿态,清清冷冷的,仿若一池静水,不见波澜,他点头,“确实许久不见,乔夫人。”
我看着他,却又突然不知如何问起,原本就是不相干的,只因我心中有疑虑,就要把人家牵扯进来,这实在是不大好,思来想去,突然有了后悔的念头。
我,不该来的吧……
可是既然来了,我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咬了咬嘴唇,“末神医,你是不是认得与我有关的人?”
他的神色不变,看向我的眼神却稍稍有些变化,许久无语,就在我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得急于离开时,才听他开口,“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我的心一紧,不明所以。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怎么晓得我会来见他,又怎么能猜到我会问他这么不着边的问题?
“我的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师父,他临终时,我以亲子之礼发丧,便应了父子关系,圆了他的心愿,而他的心愿不止这一件,还有一件……”
我怔怔地看着他,听他娓娓道来他的家事,下意识地没有开口问他的家事与我何干,只因他眉宇间的一抹温情。
“师父还有一个妹妹,可惜自小失落,几十年不见踪影,因缘巧合下竟找到了妹妹的后人,可是仍不见妹妹的踪影,他遇到蹊跷事,又一心找妹妹,竟忘记关照这位后人,使得小姑娘受苦多年,他也因多年的旧疾而缠绵床榻,所以,师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那位小姑娘,莫叫她受了委屈,可惜,我也迟了一步。”
我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知如何反应,虽然这旧事一个名字都没有提起,我偏偏觉得和我有着无法言说的关系,我抚着胸口,声音干干的,“那位小姑娘……在哪里?”
末流垂眸,掩去眸中的亮色,“看她如今,应该是过得很好。”
“她过得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我虽看不到,却已经关照别人好好照拂她。”
照拂?
我一惊,眼前不禁浮现那张懒洋洋的笑脸,下意识地开口,“乔云宸……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他的眼中带着赞赏之色,微点头,“师父曾说姑姑从小便聪颖过人,她的后人自然也不差。”
我摇头苦笑,他却不知这身子早已换了主人,而原来的那位已经烟消云散,“你错了,我很笨,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想,偏偏心里总是好奇,好奇,并不是好事。”
他不与我犟,沉默着,半响无语,还是我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一个大夫,他是一个大少,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怎的会扯到一起?我怎么觉得,你的话里尽是不严不实?”
“你信便信,不信便罢,如今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他的语气倒是平缓,却让我一口气憋在心里,甚是难过。
“你还想听吗?”
我赌气,几步走到椅子边坐下,下巴一抬,恶狠狠地看着他,“说罢,我今儿偏要听听看,你还能怎么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