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海风轻轻的抚过,冷却了季节;
小妹爬在工位上无聊的吐着水泡,春节临近,有些烦;厂里前段时间的大单,连续的加班,错过了回家的时间,又得一个人过年了,虽然已经习惯一个人,却还是有些淡淡的莫名;
“看什么看,还看,小心落眼睛里拔不出来;”说话的是雯姐,从那个叫文澜的打工仔进车间后,小妹总是盯着他;
“哪儿有,无聊嘛;”
“就你个人轻松,累死了都;”确实,在车间只要不加班,按正常上班时间,最轻松的就是这个指导师傅了;
“那小子看上去挺老实的,不错,要抓住机会哦;”
老实?那跟本就是懦弱;这是小妹没有说出来的话语;不过呢,这要真说起来的话,那个叫作文澜的小伙子也确实是挺老实的,或者说那还不仅仅是老实,甚至还害羞;
话说早几年,这些工厂几乎全是女工,男工那是难得一见,自然那个车间有个男工,那是人堆着过去像看稀奇玩意儿一般,都看得人男工都不好意思,做不了几天就给吓跑了;而随着这时代进步,或者说在那么些打工仔打工妹能够挣到钱回家,将那原本贫穷的农家给弄成富裕的小洋楼,这也就形成那所谓的传统,同时也是让那么些走出大山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这男工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只是如制衣厂这类的工厂还是以女工以主,男工也还算得上个宝贝;
以此,如同文澜这般的男工在这以女工为主的制衣厂时夯实,那还是免不了会受到那么些打工妹的围观,当做个宝贝;更好玩的是,这小伙子居然还会脸红,还会害羞,这也就更稀奇了都;现在这都什么年代了,而且看上去也不像那十五六岁才出来的打工者,对这外面的世界还显得有些青涩,竟然还见着女孩子还会不好意思;于是呢,这整个车间里的女工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去逗着玩,觉着这样的男人真是太有意思了都,当个宠物一样没事就逗着乐;而文澜呢,却几乎从来不开口说话,任由着被人给逗着玩;
在车间里唯一没有去逗过他的就只有小妹,倒不是她不好意思去逗男工玩,如她这般在外这么些年,早就丢掉了当初出这到精神的外面世界的时侯的那般的青涩,虽然年龄不大,却再找不到那是做姑娘时的影子;只是是因为她太过好奇,总觉着他不该是做打工仔的,除开他的手艺外,还因为他的沉默;
人性的弱点里说,人是需要自重感才能够活着的,所谓自重感,简单来说就是得到他人的承认,每个人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来博取他人的承认,以获得自重感;有的人喜欢说话以显得博学多识,有的人喜欢炫耀工作收入,有的人以炫耀家世,有的人喜欢说他的过去怎么怎么,凡此种种无非就是以这些东西来博取他人的承认,以获取自重感;甚至可以说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博取他人的承认以获取自重感而生存,无论富贵与贫贱;
所以人性的弱点里将其归纳为人性的弱点之一,驾驭他人的方式方法之一便是不要吝啬赞赏,给人自重感,远比纯粹的物质要来得效果好;对于这些东西,其实小妹都懂得;不要以为没有受过所谓高等教育就是个只知道饿了吃饱了睡的白痴,其实这数以千万计的打工者中并不缺乏学识丰富的人,而且他们远比那些所谓受过高等教育而骄的人要懂得更多,多得多得多;
小妹明白,可就是想不通;那个文澜几乎从来都不说话,而且总是一个人,就连在食堂吃饭那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从不与人争执什么,甚至是别人要从他哪儿拿做好的成品他都不会说什么,既便拿走那些成品会让他有可能交不够数;
不需要别人的承认,不需要自重感就能够活着,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只是那比大熊猫还要来得稀少,这就是小妹最为好奇的地方之一;
为什么说只是好奇的地方之一呢,因为小妹对文澜的手艺同样的非常好奇;并不是说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手艺好的人了,比自己手艺好的人多了去了;她是好奇一个男人会有这样好的手艺,自己可是以外面打工这么多年才练出来的,而他一看就不像是在外面打工很多年的打工仔,他太过怯弱,而且细皮嫩肉的,手上没有那怕丁点的茧子,那是一双应该属于女孩子的手,白皙细嫩;
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一些共同的东西才会拉近距离,成为朋友或者恋人;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上帝造人那天起到现在没有,而且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每个人绝对的是独一无二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小妹我就是个好奇心非常之强烈的俗人,这是小妹的原话;或许吧,小妹就是因为那太过强烈的好奇心,那总是想要从文澜那儿去知道些什么,可偏偏这个人就是不说话,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觉着是理所当然的;比如说,在连续的加班的时候,小妹会偶尔会带些宵夜给他,可是这小子竟然连谢声都不会说,跟那儿接过去就闷着头吃;而不给他带宵夜的时候,他会在比其他人稍晚一些的时候自己出去吃;
上帝是博爱的,上帝是仁慈的;既然让两人见面了,特别是一男一女,那么自然会赏些东西;比如说,小妹就发现文澜非常喜欢抽烟,而且烟瘾比她自己大多了;而以这制衣厂这样的火灾高危单位,那是严禁吸烟的,在车间里那更是后果严重,凡发现在车间里吸烟,无论职位高低,直接开除;
当然,和谐社会嘛;不是,那时候还没这个说法;总之呢,在工作的同时也要照顾到人心的问题,所以呢即使严禁吸烟,还是有一个专用的吸烟室,就在厂里的蓄水池旁边;虽然说是工厂,但是那按时计件的工作其实还挺自由的;所谓按时计件,就是在工作时间内必须要完成多少产品,超出的有奖金,差额的得扣工资;当然这个产量是有些苛刻的,一般来说那都得抓紧着时间做,累死了都,哪儿还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只是如小妹这般的指导工,那倒可以算是轻松之极,对于那么点工作量,着实是算不得什么的,每月都有得拿奖金,只是多少的问题;因此呢,在小妹到烟瘾犯的时候就跑出去抽烟,也不用怕那什么耽误工作量;
那是在文澜进厂之后的大概半月左右的时间,小妹的烟瘾又犯了,跑出去吸烟;巧得很,文澜竟然一个人呆在吸烟室里边吞云吐雾;而在此之前,小妹可是从未在吸烟室里见过文澜的,有些奇怪,不过脑子倒是转得挺快,以文澜的手艺,那些工作量还真不算个什么;
室烟室,文澜乍一见着自己的上司到来,立马的将烟给掐掉,转身就跑了,小妹甚至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没见着人了,着实的郁闷一回;
有那么可怕吗?见着就跑;这着实有些郁闷,抽了整半盒烟才稍解郁闷;还就想不通了,他见着自己就跑了,咱在这儿郁闷个啥;只是这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不过呢,阿牧在留着长发那会,还确实挺迷人的;
那郁闷归郁闷,那倒也算得上是灵犀一恍;有时候呢,那该出手的时候那就得出手,虽说那人们总是说着什么,这女孩子要矜持一些,不要老惊爪爪的,但是感情这个事儿,那确实是要主动出击;不要非等到对方来找你,有时候这女孩子主动一些,那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妹就是因着那么些强烈的好奇心,再加上那么灵犀一点,这在看到文澜又一个人跑出去吸烟的时候就对自己说,非要弄个明白不可,要不然的话今晚睡不着;或许吧,是因为她找到了目前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点,烟;
这一次的小妹那算是学聪明了的,没有直接走进吸烟室里边去,而是就堵在门口;果不其然,那文澜一见着小妹又是立马的掐掉烟头,起身就向外面跑,只是这次没有能够跑得掉,他好像是怕这个师傅,不敢开口让路,也不敢硬闯过去,有些尴尬,有些拘谨的站在那儿,也不招呼说话;
“我有那么可怕吗?见着就跑,坐下;”小妹对于这所谓奸计得趁,那还是挺有些佩服自己的;而在她说着的时候,这文澜竟然真的就又是乖乖的给坐了回去,只是却低着头不敢看着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小妹看着这些,真是好气又好笑,找不到该怎么说,说些什么;或者说,这就没有见过这样儿的男人,见着个女孩子还怕是被人吃了或是占了便宜,跟那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而对于这一时找不到说些什么,也还算好有烟,这到吸烟室,自然是来吸烟;
小妹掏出烟盒,递过一支给文澜,然后自己给点上;而在看着文澜很是拘谨的坐在那儿,这又走过去给他点上;
“老家哪儿的?”
“中国人;”
小妹也是看着文澜不知道说些什么,跟那儿没话找话的用着这城市里习惯性的问话;在这鹏城,几乎所有人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老家哪儿的?而回答就多了去了,只是小妹这还第一次有人这样回答;
“我知道是中国人,问你老家哪儿的?”小妹这是气不打一处来啊,这也算是回答?看不出啊,这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竟还敢玩笑师傅;
其实呢,文澜这样的回答倒也不算错,他原本是这个国度的人,因着那么些历史的原因,家已经不再国内了,倒也可以算是老家是国人;只是让小妹给听差了,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那不是中国人,难道还是非洲人啊;
“就是中国人;”
“懒得理你;”小妹对于这样的回答给点着火了,掐掉烟头就走了,两人的第一次单独谈话就这样的结束;不过呢,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因为从这第一次单独谈话之后,文澜再跟这吸烟室里遇到小妹,也就没有再立马的掐掉烟头给跑掉,当然也没什么话可说,都是各自抽各自的烟,完了各走各的路;
日子平淡无奇,上班,加班,吸烟室里各抽各的烟;不过叫经,这俩人的烟瘾倒是都挺大的,一天会遇到很多次,时间不算长,却也慢慢的不再那么的拘谨,偶尔也能够聊上那么两句,报怨下加班真他妈的累之类的;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那还真有着那么些意外的收获,比如说小妹发现文澜能够听得懂她家乡的方言;
其实呢,这山城的方言与那通用的普通语言的语音相差并不大,只要说得稍微慢那么些,那基本上都是能够听得懂的;只是这方言他只是地方语言而已,自然也就包括他们说话的速度,这样一来那能够听懂的人也就少了;
在小妹很是惊奇的发现文澜竟能够听懂自己家乡的方言后,有些惊喜,因为这说明两人又多了一些共同点,也是最为重要的;这大家都是离乡北景的远走他乡打工挣些血汗钱的,对于那乡情是非常看重的,虽然是这文澜的话很少,但都说的是普通话,而且非常标准,甚至可以媲美七点钟的那个国标,没有丝毫的口音夹杂其中,也因此小妹一直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的人;
到这时候,小妹又是多那么些强烈的好奇心;那都能够听得懂她们家乡的方言,那这又会不会说呢?只是这文澜一如继往的沉默,偶尔说话也还是那如教材一般的普通话;不过呢,在这夹杂着半个老乡的这份情谊里,小妹与文澜倒也是走得更近了些,话逐渐的也多了些,偶尔也没烟的时候也会找对方拿,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的见外,但还是不知道他是那儿的人;
入冬以后,厂里接着大单,没日没夜的加班;面在这个时候小妹的工作那是非常认真的,因为年关将近的加班费比上半年要高得多,而且奖金也要高上许多;因此呢,小妹想在这个时候多挣些钱,她想要回家过年,去年都没有回去,今年想回去来着;
或者说,这不仅仅小妹有着这样的想法,那所有都打工者都是这样想的,趁着要过年了,多挣些钱,好回家过年;而在这整个厂子都跟那儿拼着劲的赶货的时候,唯一还有闲心去吸烟室的就只有文澜了都;虽然说在这个时候加班的产品数量上调了,但对于文澜来说那也是可以轻松完成的,而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回家过年,也就没有拼着赶产量拿奖金,还是与平常样,任务完成就行;
一般来说,这厂里是管吃管住的,对于他们这间制衣厂也一样的,不过呢却是没有宵夜的,想要吃那就得得自己去买;在以往加班的时候,小妹都会去买来吃的,现在这赶货挣奖金,也就将这个给忘了,而且这不仅仅是小妹,似乎车间里的其他人也都忘了;当然,这也是为了多挣些钱;
连着几天的加班,很累,不过却早已习惯;小妹认真的工作着,同时开着高车平车两台,这是作为指导工的本事,也是为多挣些钱;而这正跟那儿有些忙碌的时候,还有人跟着瞎捣乱,这莫名奇妙的车台边上给放下那么一盒便当;
“谁啊,还跟这儿捣乱;”小妹确是有些恼怒,同时开两台车,还是不同的高车和平车,这车台上堆满了布料,这放一盒便当在上边,那不是碍手碍脚的吗?只是在抬起头来看到的却还是那个看着有些怯弱的脸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休息一会儿吧,我做得有多的;”这文澜跟那儿看着小妹有些恼怒,却又像是给忍住了都,这就赶紧着跑回他自己的车位,抱着一堆已经做好的货放在小妹的货框里;
女人啊,只要稍微对她好一些就会感动非常,所以女人总是容易受到伤害;
小妹在外打工这么些年,早已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已经习惯了人们的冷漠;工友之间为多争些工资而将一些人给排挤走,这样的事见过许多,甚至是就连她自己都做过这样的事儿;可像文澜这样不知道是傻还是白痴,竟然做多货给别人,这别人不是别人,是自己;有些恍惚,有些莫名的情绪,还好只很短的时间;因为在短暂的失神间,文澜已经将他的货放进小妹的框里,同时将两车给关掉了;
不开玩笑,一个人同时开两台车,那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稍有失神就同时得费掉两件货,也正是因为如此,那能够同时开两台车的人,那是走到哪个厂子都是会有人用,而且工资都会很高;
凌晨,除了那轰鸣的机车声,安静得可怕;吸烟室里,小妹专心的对付着手中的便当,确实是饿了;而文澜则是安静的坐在对面,也是他总是坐的位置;在那每次两个人在吸烟室的时候,这俩人那总是对面坐着,似乎是怕这个师傅,从不敢坐到小妹的身边,甚至是小妹叫他坐过来,他也总是不敢;
小妹专心的对付完手中的便当,然后是纸巾,水,香烟,一个不落的递上;俗话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这也是小妹的习惯;只是这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一如文澜那般的习惯,一句谢都没有,只是接过,将烟点燃;
有些朦胧,在外这么些年,还是有人第一次这样对自己,享受别人的照顾;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视觉出了问题,竟看到他嘴角微微上翘,虽然很轻很轻,但确实笑了;这学是小妹第一次见着文澜的笑容,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咧了咧嘴角,但真的确是笑了;
不过呢,却似乎依旧的是没有什么话语可说,各抽各的烟,只是完了不再是各走各的路,他们一起回的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