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恳切,洛声原本就觉得自己亏欠女儿许多,一听这话,当即心软了,接过这两颗药丸送进嘴里,就着洛星棋递过来的水吞服了下去。
他原本就已经是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这种药是江雨托人特别制作的,虽然是慢性药,但是药效很强,洛声如今就好像一颗已经从根上烂掉的树木,摇摇晃晃,禁不起一点的动摇,两颗药丸下去,他的眼睛有些直勾勾的,只觉得喘气儿越来越费劲,他伸出手想要比划着让洛星棋叫医生过来,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洛星棋,却后退一步,躲了开来。
洛星棋看着洛声那痛苦的样子,浑身颤抖着,双眼无神的睁着,一只瘦的皮包骨的手臂晃荡着,想努力的指挥自己。
她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难过,有恐惧,有紧张,还有一种浑身无力的失重感。
她相信自己是足够心狠手辣的,可是眼前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感觉,跟她算计甄开心不一样,但凡是人都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洛星棋在心里为自己辩驳,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洛声早已经不把自己当做女儿了,他的心里就只有yoyo和yoyo肚子里的孽种。
似乎这样一想,她就会觉得好受一些。
洛声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把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一样,喘息越来越剧烈,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现在空着肚子吃了药,药效就格外的快,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伸出手求助,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洛星棋心惊胆战的看着洛声在床上颤抖扑腾,像是一条被扔到了地面上的活鱼,做着困兽之斗,她的心跳的格外厉害,又紧张又害怕,害怕这会儿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会看到这一幕,紧张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杀人……
她看着洛声每动一下,她的心也就跟着瑟缩一下,终于洛星棋受不了,她走上前去一咬牙,拔掉了洛声的输氧管。
原本就呼吸困难的洛声,在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之后,很快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洛星棋呆呆的站在原地,全身都僵硬起来,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但是现在,她不可以,她必须忍住,否则功亏一篑。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响起,你杀了你的爸爸。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魔咒,让她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怔楞,耳朵里嗡嗡的响,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了洛声身边,拿起洛声给她看过的遗嘱,颤抖着塞进了自己的手包里,随后从手包里拿出江雨早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另一份,放在了洛声的床边。
在那份江雨亲自拟定的遗嘱里,洛家的百分之七十股份,全部划在了她和洛星棋名下,而yoyo和肚子里的孩子,只得到了有限的几处房产和一些首饰珠宝,几乎等同于净身出户。
这才应该是事情原本的样子。
洛星棋拼命的告诉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消弭掉内心的不安。
洛声的眼睛依旧睁着,保持着临死前的呆滞,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
洛星棋走上前去,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的眼睛合上,又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这才好像终于支撑不住一样,放声大哭:“来人啊,爸爸晕过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传出的动静很快把别墅里的佣人,和一只惴惴不安,好几天没有合眼的yoyo召唤了出来,一群人涌进了房间里,都觉得事情发生的虽然不突然,但是也有些意外——早上的时候洛声虽然也病怏怏的,但是倒不像是时日无多,而半个月之前,洛声还意气风发,没人会想到他的日子不久了。
yoyo哭的肝肠寸断,捂着肚子简直说不出话来,她扑在洛声的身上,拼命摇晃着洛声,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这样并没有任何作用。
及至看到洛声身旁的遗嘱,yoyo哭的更大声了,她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跟了洛声一遭,最后几乎是什么也没得到,这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洛星棋在嘴唇的嚎啕之后,就呆呆的瘫坐在地上掉眼泪,她也不知道这眼泪的成分到底是什么,真的难过,有,恐惧和后怕,有,愧疚和自责?也是有的。
一时之间,洛家悲声一片。
……
洛星棋请了三天的假,之后又去了丁氏。
这回她不是来上班的,作为一个即将继承洛家庞大家业的女家主,洛星棋现在自觉身份不同往日,用不着来丁西城身边做什么秘书,丁西城也不敢动她,因此她早早来到了丁氏,就是要告诉丁西城,她要辞职。
她气势汹汹的来,谁知走到了丁西城总裁办公室的楼层,就看了前脚刚刚也走进来的明亦涵,洛星棋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脸上带着喜出望外的笑容,嗓子不由自主的娇滴滴:“明少,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明亦涵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银边的休闲衬衫,神色的直筒裤包裹着一双长腿,脚上踩着一双褐色的马靴,整个人俊美非凡,气势十足,虽然形状完美的下巴上有着些许青色的胡茬,脸上也有些颓废,但反而更加迷人,多了一种慵懒随性的味道。
他微微一侧身,就看到了冲上来的洛星棋,眉头微微蹙了蹙,想要抬腿就走,但是又转念一想,站住了脚跟,冷冷的问:“你知道甄开心现在在哪里吗?”
他忍不住了。甄开心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丁西城每天早晚准时的去接送甄开心上下班,防守的可谓密不透风,他根本没机会接触甄开心,虽然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她。
想亲耳听她说几句话,想要看看她现在在干什么,想要知道她有没有一时一刻,把自己放进心里面去过。
明知道这次来的毫无疑义,可是却身不由己的来到这里,只是想见一见她,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如今已经快把明亦涵折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