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遣散, 装醉的随风一睁眼就瞧到绣床上的新娘子,他一个机灵蹦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跟她解释这场错乱的婚礼。
直接开门见山?还是委婉地说明原委?还是干脆掳走送到楼主面前?
“喂!你不掀盖头吗?我快要闷死了。”菱络衣新娘子久等不到新郎官有所动作, 抗议了。
“哦, 对不起,我这就掀盖头,这就掀盖头。”随风搓着冒汗的大手, 颤颤巍巍地掀开了红盖头,窥见了新娘子的面貌。
她有一头丝柔润滑的青丝秀发, 乌黑得发亮, 一看就知道保养得非常好, 弯弯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月牙,闪动着莹亮的星光, 叫人忍不住想要看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非常甜美吧?绯红的小脸蛋上略带了几分稚气,娇嫩的肌肤在红烛的映衬下愈发水润,樱桃小嘴微微嘟起,昭示着她此刻心情不满, 如孩子气的表情惹得随风心里一软, 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火热的视线紧盯着她不放。
“你——你不准这么看我, 听到没有?”菱络衣被他盯得脸颊发烫, 挥挥拳头恶狠狠地警告。
“菱姑娘……在下……在下无意冒犯。”随风脸色一囧,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你叫什么?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今年多大了?有几个妻妾?几个孩子?……”新娘子丢出一连炮的问题, 翘起二郎腿审问她的新郎官。
“在下随风,是个孤儿,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娶妻。”随风老老实实回答,看着她的嫣红小嘴,心里发热,真想扑上去亲一口尝尝她的甜美味道,随后想起她已有了心上人,眼神闪烁闪烁,黯淡了下来。
“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娶妻?难道……你有暗疾?”菱络衣突地凑到他跟前,吓得随风纵身后跳,避开她的亲近。
淡淡的女儿香扑进鼻翼,搅得随风躁动不安,通红了脸:“菱姑娘……我……我很健康……没有……没有暗疾。”
“那就是你喜欢男人,有龙阳之好!”菱络衣恶趣味地猜测着继续上前。
“没……我很正常……喜欢的是……女人。”随风招架不住她的进犯,急得怯步后退。
“你很怕我?”菱络衣恶劣地逗着随风,逼得他连连后退,最终他退无可退,僵在了墙角。
“呃……不怕,我不怕你。”随风煞有介事地挺挺胸膛,示意他堂堂七尺男儿不怕她这个弱女子。
“你喜欢我?”菱络衣穷追不舍,紧紧逼问。
“……”随风身子一僵,不知该作何反应。
眼前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辣椒真的是主母口中那位“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菱络衣?吧。
随风很头痛。
“胆小鬼!”菱络衣看他那副怂样,鄙视地摇摇头,退回座椅上坐好。
随风见危机解除,高悬的石头落地,压下心里的悸动开始办正事了:“菱姑娘,在下想请姑娘跟我去见一个人,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十分不方便,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耶!”菱络衣无辜地指出一个犀利问题。
“呃……就一会儿,不会耽搁太久的。”随风努力劝说。
“那也不行!”菱络衣一副“这件事没得商量”的表情,铁了心不叫他如愿。
怎么办?怎么办?
“随风!你混蛋!”菱络衣突然大骂一声,愤愤地瞪了随风最后一眼,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随风眼见劝说无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记手刀敲晕菱络衣,打横抱起纵身没入夜色之内,隐约传来几句轻声细语:
“菱姑娘,在下多有冒犯……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没有欧阳世凯该多好啊……”
“菱姑娘,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但是……”
……
聚千茶社,沧海鋆的豪华卧房,大人们毫无睡意,齐聚一堂,只等正主来报道了。当一身大红新服的随风扛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回来交差的时候,看得众人一阵错愕,风中凌乱了。
要不要这么“低调”地掳人啊?人家好歹是个柔弱的姑娘家,不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居然还下此狠心辣手摧花!真是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随风不顾众人谴责的目光,将菱络衣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椅子上。一阵刺鼻的香气传入体内,昏迷的菱络衣紧紧眉头,慢慢睁开了一双半弯的月眸,看着眼前这帮人马,被他们的阵势吓傻了,小手无意识地抱住身旁随风的胳膊。别看她平日里泼辣野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说到底,她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深更半夜的遭遇一群陌生人围堵,说不害怕,那是骗鬼的。
可是,她怎么就那么信任随风呢?紧张兮兮的菱络衣直接忽略了这个“小”问题。
“菱姑娘,不用害怕,他们不是坏人。”随风拍拍菱络衣的小手,在旁安慰。
有猫腻啊有情况!随风这根木头什么时候学会安慰小姑娘了?展云等几个兄弟唯恐天下不乱地胡思乱想,一双贼眼围绕着随风打量来打量去,看得他头皮发麻,最终心虚地低下了头,但是却舍不得抽回被菱络衣抱着的胳膊。
“菱姑娘?还是我们应该称呼你为……小桃红?”沧海鋆面无表情率先开口,今晚展云回报,菱络衣已经在日落时分乔装改扮出了苍桐镇,去向不明。至于眼前这位女子,是菱络衣的义妹,小桃红。而呆呆傻傻的随风被展云仍在了掬芊茶社,所以不知道她的底细。
“你——你怎么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小桃红吓得惨白了脸,瑟瑟发抖的小身板紧紧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寻求庇护。
“你……你不是菱络衣?你真的不是菱络衣?”随风一怔神,很快便反应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只是受到惊吓的小桃红还没来得及捕捉,就掉起了金豆豆。
“小桃红,你别哭,你别哭,他们都不是坏人,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随风见佳人哭得可怜,梨花带雨,心里边又是疼惜又是着急,哀怨地瞅了自家楼主一眼,那模样,好不委屈。
“睿寒,你吓到人家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先出去吧,免得叫人家姑娘更害怕了。”水清浅不赞同地摇摇头,将一帮大男人赶走了,当然,随风留了下来,因为小桃红紧抓着他不放人。
少了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小桃红看着眼前三位面色友善的女子,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呜咽声渐止:“你们……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小桃红,你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事情是这样……”水清浅将欧阳世凯误与菱络衣定亲的事说了一遍,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小桃红,能告诉我们菱姑娘去哪儿了吗?”红鸾露出友善的微笑,化解小桃红的紧张与害怕。
“虽然你们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就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小桃红不敢大意,她的义姐菱络衣生财有道,令好多人都眼红嫉妒,难免会遇到有心人的设计伤害。
“小桃红,你可听过当世大儒——欧阳振东的名号?那欧阳世凯就是他的侄孙,他一位备受世人尊敬的大宗师,难不成会欺骗你一个小丫头?”
南宫梨花搬出欧阳振东这尊大佛来镇场,成功地取信了小桃红。小桃红见到欧阳振东本尊,确认不假,这才彻底相信了她们的话,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孤儿小桃红在十岁的时候得菱络衣相救,两人很投缘,就义结金兰做了异性姐妹。菱络衣久等不到欧阳世凯回来找她,负气之下举办了这场招亲会,但她又临场变卦了,不甘随随便便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小桃红不忍义姐受苦,就主动请缨代替菱络衣做了新娘,本打算如果新郎是本地人,就给他一笔钱叫他消失在苍桐镇,如果新郎是外地人,就威逼利诱将他打发走,再对外声称菱络衣随相公回了夫家,一切万事大吉。
小桃红没想到新郎官是一个傻傻笨笨的男人,就临时起意想要捉弄他一番,没想到却被他挟持来了这里。
“小桃红,我没想挟持你——”随风急急解释,免得佳人误会。
“你都打晕我了,这还不算挟持?”小桃红反驳,揉着酸疼的脖子,丫的还挺疼的,都是这个笨蛋干得好事!哼!危机解除,她又恢复成原来张牙舞爪的泼辣模样。
“小桃红,你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就是你打晕我的。”
“咳咳——那个,小桃红,能告诉我们菱姑娘去哪儿了吗?”水清浅打断他们的打情骂俏,她还有正事没问呢,好吧?
“哦,姐姐说她要去找那个杀千刀的,但是那个负心汉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地址,姐姐八成奔着他老家水城去了。”
水城?岂不是越走越远?
“小桃红,欧阳世凯现如今人在帝都,你能不能联系上菱姑娘,叫她回来跟我们一起上路?”水清浅打着商量。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姐姐离开不久,相信她走不了多远的,我亲自去找她回来。”小桃红拍着胸脯打包票。
“小桃红,我跟你一起去。”随风伺机而动。
“不要!你刚刚才挟持过我!”小桃红不给面子。
“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有我在,我好保护你的。”随风死皮赖脸地往人家身上倒贴。
“都说不要了,你是聋子吗?”小桃红不耐烦地挥挥手,起身告辞了。她身为聚千茶社的管事——菱络衣的义妹,在这里也是有专属房间的。
“小桃红,你再考虑考虑,我的武功很高的,可以帮你打坏人。”随风紧追不舍。
“你就这么希望我遇上坏人?”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安得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桃红你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
“小桃红,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咣当!”一声门响,随风被堵在房外,他摸摸被门板撞得发疼的鼻子,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只小辣椒还挺记仇的!
“小桃红,小桃红,小桃红……”随风站在门口,锲而不舍地敲着房门。
“混蛋,死开!”
“小桃红,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菱姑娘好不好?”
“……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多有不便,万一真遇到坏人怎么办?小桃红,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随风不知啰嗦为何物,杵在门外碎碎念,絮絮叨叨一大堆。
“真是败给你了,明天清早大堂等我,过时不候!”
“哦,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哈!”
随风得偿所愿,乐呵呵地一转身,就瞧见一堆看热闹的损友:“你们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你这根呆木头居然也懂得追女孩子!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展云连连摆手,带领众兄弟作鸟兽散,既然看够了热闹,就该回去睡觉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水清浅看完热闹,给出评价。
“遇到喜欢的人,就算再呆再傻的脑袋壳也会开窍的。”沧海鋆搂着娇妻回了客房。
“没想到一出‘鸳鸯错配’的闹剧,竟能牵扯出这么一段故事。”红鸾感慨地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于他们以后如何,会不会走到一起,且交给时间去证明吧。”沧海明月保守估计,拥过妻子也回房了。
“哇——哇——哇——”寻花小丫头半夜饿醒,不见爹娘,扯开嗓门将东方夫妇召回了房间。
“缘由天定,分在人为。”欧阳振东捋捋胡须,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夜,开始深了。
潋裳楼。
水清浅望着这座气派的店铺,心中一股异样情愫闪过,快得抓不住痕迹。
“浅浅,要进去看看吗?”
“嗯。”
夫妻二人携手入内,水清浅在大厅挑挑拣拣地转了一个遍,没看中满意的首饰,便抬步去了楼上,沧海鋆不言不语,充当贴心的丈夫,紧随其后。
二楼的首饰明显和大厅里那一批不在同一档次,不论是质地还是做工,无一不是精品,水清浅欣赏着精美的朱钗步摇,顿觉赏心悦目,心情甚好。
“浅浅,有喜欢的就随便拿,这些都是咱们家的产业。”沧海鋆大手一挥,一置万金只为博娇妻一笑。
“噗——”水清浅被他的话逗乐了,这些首饰好是好,但即便她买了下来也是拿来观赏的,不会戴,何苦糟蹋了?卖给有钱人不是更好?
“走吧,去三楼看看。”水清浅失笑不已,拉着沧海鋆去了三楼。
三楼服饰,分男装区和女装区,水清浅一上来便毫不犹豫的奔往男装区,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潜意识中她觉得曾欠自己的夫君一件衣服,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要为他买一件潋裳楼的衣服。
白衣神圣,红衣妖娆,紫衣高贵,黑衣冷酷,玄衣清冽……
水清浅走来走去,看着这件点点头,摸摸那件满意一笑,转身又被另一件所吸引,纷杂缭乱的男装看得她目不暇接,每一件都喜欢,每一件都想买下来,徘徊来又徘徊去,瞻前顾后地拿不定主意。
“夫君,你喜欢哪一件?”水清浅干脆不再纠结,丢给当事人来拿主意。
“浅浅选的,为夫都喜欢。”沧海鋆甜言蜜语,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就知道会这样,水清浅无奈,只得继续挑选,纤纤玉手抚摸过一件又一件,最终在一身靛蓝色的外衫前停住了脚步。
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领口袖口镶绣着银丝流云纹边,腰间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上挂一枚玉质极佳的玄黑墨玉,为整件长衫增色不少。
水清浅打量打量身旁的男人,再看看手边的长衫,满意地一笑,就是它了。
沧海鋆看着娇妻的满意笑脸,背脊发凉,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宝贝娇妻选来选去最终会选中这件碍眼,天晓得他最咯应蓝色的衣服了,不论是什么蓝,他一概的不喜欢!一概的讨厌!
“浅浅,换一件好不好?”沧海鋆欲哭无泪。
“你不喜欢?”水清浅脸色一沉,不高兴了,她千辛万苦选中的衣服,怎能容他说不喜欢?找死!
“不是不是,为夫喜欢!为夫非常非常喜欢!”沧海鋆识时务地附和,惹怒娇妻的后果可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穿上试试。”水清浅从衣架上取下那件靛蓝色长衫,轰走他去换衣服了。
不稍片刻,沧海鋆换好衣服前来交差了,身为高贵皇帝的美男子,举止优雅,身上还有一股邪魅的气质,在这件长衫的映衬下更显得意气风发,潇洒逼人,看呆了水清浅的双眼,惊艳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浅浅,回神了……回神了……浅浅……”
“啊?哦,好看好看。”水清浅脸颊泛红,低下小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他怎么可以那么英俊好看呢?
沧海鋆很得瑟,尽管被一身讨厌的颜料包裹着,但看在娇妻害羞的份上,他就勉强多遭会儿罪吧,这种机会可是不多的,他要把握住了。
娇妻一害羞,脑袋就不打转了,任他为所欲为,于是沧海鋆开始实施诱拐政策,讨要福利:
“浅浅,今晚我们……”
“呃……好啊……”
“你要满足我……”
“好……”
“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哦。”
“……色狼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