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吴绾杰理好身上穿的衣装,此举在路澜清看来却只能想到“衣冠禽兽”四个字,“还没把你‘逼’到绝境,我还不会去找顾怀瑾。你知道,专注于一件事,才能把事情办得淋漓尽致。”
“你也带着记忆回来了不是‘挺’好吗?重新把他追回来不就好了?”路澜清左手拽紧了记单本,右手虚软无力地摊在身侧。
吴绾杰别有深意地盯着她的右手,笑容愈渐浓郁,“一开始我也是认为‘挺’好的,我可以带他避过许多我曾经懊悔的事情,你也跟我一样这么做了不是吗?结果呢?呵呵,你现在右手废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可是我见了心底非常高兴。你要是知道我醒来的第一天满心欢喜地去找他时,他却因为救你‘女’人而终日躺在病‘床’上,你也会很高兴,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为什么……”
“为什么?”吴绾杰接过她的话,从第一次与她搭话起便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无形中给她施加着压力,“你就没有改变过其他人的命运吗?扫把星。”
“有,但是……”
“有就够了。今天就过来跟你见见面,聊聊天,谢谢你今天带给我的快乐。”吴绾杰站直身子摆摆手,身后出现两位高头大汉,“你又要无家可归了。”
吴绾杰摆摆手,带来的保镖马上理解他的意思,往店内走。路澜清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对吴绾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身望了眼站在柜台内的老板,路澜清温和地冲他笑笑,摇摇头,阻止了他向这边进发的动作。
“自己搬,还是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请’你搬?”吴绾杰低头拉了拉黑绳,认真地调整着松紧度。
“我自己。”路澜清除了妥协还有其他办法吗?她根本没有什么和吴绾杰抗衡的能力。
“好好享受。”吴绾杰翘起嘴角,别有深意地拍拍路澜清的右肩,“麻烦制造体,给你七天时间。”
麻烦制造体……路澜清咬紧牙关,不自觉地抚上右臂。
“连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了,比废物还不如。”上回争抢芋石时同学所对她说的话萦绕在耳畔……
她的右手外伤是好了,绷带已去,伤口逐渐愈合。好了外伤可好不了心伤,吴绾杰发现的没错,她的右手如今跟瘫痪了没什么两样。由于前一段时间她无心使用右手,不知不觉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想再‘操’控自己右手时,已经枉然。不仅五指不能伸曲就连臂膀也无法抬起,就像手筋被挑断了一般。
她逃离到国外,不就是因为她把自己身边的人原本的生活轨迹影响得‘乱’七八糟,现在看来,她本就是一个影响源。
是她害吴绾杰失去了文阑景,她没有莽撞地赶回A市破坏他们的计划,文阑景他们就不会追上来,更不会和她在那架飞机上失事。
她以为她苟且地活下去会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还是引来了麻烦,她若没拦下那两个保镖,可能这家店已经毁了,对她有恩的老板会怎样看待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既无用,又何需用。
“路小孩,他们是来惹事的?”老板伸手搭在路澜清肩膀上,扬起眉梢左右侧头看他们离去的身影,关怀道,“有没有为难你?”
“没啦,就是来看看我的。”路澜清抬手蹭蹭鼻尖,强装没事人一样和老板商谈,“我可能就只能做到今天了。”
“为什么呀?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嘛,还是觉得我亏待你了?”
“没没没。”路澜清连连摆头,浅笑道,“他们是来接我,所以……”
“哦哦,这样啊,朋友在身边有个照应也好,你自己好好收拾下,要走的时候一定要来跟我道别。”
“好的,一定。”
路澜清收下老板给她近期结算的工资,回到她租下的小仓库。
艰难地换下工作服,路澜清托着瘫软的右臂伸进袖口,拿了片已经干得发硬的面包叼在嘴中出‘门’。
她特地绕过这片区域,到更为遥远的地方寻找打工地点,可这次她没有这么好运了。
“左撇子?”一华裔开的茶餐店中,主事的瞅见路澜清做什么都是用左手,而右手垂在身侧全然不动,便询问了一句。
路澜清如实回答道:“不是。”
“那为什么不用右手?”
“右手受伤过,不能使用了。”
“不好意思,你这种情况我没法收你,你连基本的端茶倒水都成了问题还怎么给我打工,你另寻个不怎么使用手的工作吧。”
不怎么使用手的工作?什么工作不使用手?路澜清轻笑着推开店‘门’离去,背影是那么的颓然萧条。
右手是个累赘,还是应该说她是个废物才会这般?
路澜清踱步到公共电话亭,给贾亭西拨了个电话,“西西。”
“澜清,你总算联系我了,为什么搬走了?”贾亭西本是靠坐在椅子上休息,听到熟悉悦耳的声音立即坐直身体,“Anna每次找你都扑了空,你去哪了?”
“帮我保护顾怀瑾,麻烦你了……”路澜清径自跳过了他的那些问题,直接道出她此刻打电话来的目的。
“你怎么了?”隐隐听出路澜清语气中的低沉,贾亭西希望是自己多虑,不然他会控制不住地往她那边飞,“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有,帮我保护顾怀瑾,好吗?就当是我求你了……”
“你别这样说啊,你到底怎么了?顾怀瑾我肯定帮你保护,但是你先告诉我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可能是学习太紧有点累了。”
“真的?”贾亭西将信将疑,站起身走到窗台下凝望窗外A市最为繁华的地段。
“嗯,谢谢你,我一直都麻烦你了,除了跟你说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报答你。”路澜清握着话筒靠在玻璃上,想哭却哭不出,只能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澜清。”
“嗯?”
一句“给我机会照顾你”硬生生卡在喉咙中,贾亭西垂首,眼底说不尽的失落,他知道她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顾怀瑾,她的专一是对自己最大的绝情,“叫一声哥,我保顾怀瑾万全。”
“哥。”
贾亭西强颜欢笑,换一种身份,给自己另一种守在她身边的资格,是不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声音不参杂一丝其他的情感,生怕路澜清听出他内心的‘波’动,“嗯,乖了。有手机吗?去把我给你的手机卡用上,不然我联系不到你怎么给你回报特殊情况?”
“我会每天定时给你打,就先这样吧,通话时间快到了。”
“好,我等你。”
“嗯。”
路澜清出了电话亭,往下一家招聘店走去,然而有了第一次的碰壁,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徒劳往返地回到小仓库,拢了拢因单手无法扎起而披散的头发,犹如枯草般杂‘乱’而猖狂地扩张。这就是现在的路澜清,一个没有生活能力、工作没人要、快要没地方住、右手报废的路澜清。
当生活不再平静,当生存不再有价值,真的还有必要活下去吗?
呵。如果是放在没有遇到吴绾杰之前,路澜清也许就找一处不惹眼的地方将自己埋了,可现在不同。她再怎么自暴自弃,也要顾虑到国内有‘性’命之忧的顾怀瑾。所以她要竭尽可能地缠住吴绾杰,更为苟且地偷生下去。
因为期限较短,路澜清不得已全部停掉了学校里所有的课,以受伤为由连请了七天假。
她白日四处奔‘波’,寻找工作地点,同时又要寻找新的落脚点,但是结局都一样,无非是徒劳无功。天黑时她不敢点灯,只能点着廉价买来的蜡烛,因为怕最后结算房租时电费过高让她无法招架。
路澜清吃力地用左手握住笔,在草稿本上练习写字,歪歪扭扭的字迹比幼儿园的孩童都不如。她越是写不好心中便越焦急,越是焦急就越是写不好,如此循环反复,心里积攒了无数的焦躁。路澜清忿然掷笔,撕下当前页面的纸张‘揉’成一团。为什么事事都不顺心……为什么事事都不能如了她的意……到底还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她只不过是想在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下去,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困难?
期末将至,她请假的时间一过便是接二连三的大考,她连基本的写字都不会,拿什么去答题?重考,她又要面临一堆重考的费用……
路澜清拽紧右臂,臂膀被她勒出一道道红哼她也一点都不在意,需要它时不能起作用,不需要它时只会惹事生非……
“没用……我一点都没用……”
抹了抹好不容易落下的泪,路澜清按掉一直响个不停的闹钟,拿了一枚硬币离开小仓库。
屋外的天空似是感应到她消沉的内心,倾盆大雨淋在她的身上,路澜清不为所动地走在空‘荡’‘荡’的道路中央,绕过一个又一个空寂的小巷跨进电话亭。
“嗯,是我。她很好吗?那就好……我也很好,嗯,谢谢。”
路澜清询问完贾亭西关于顾怀瑾的近况便挂了电话,她抹去脸上泪雨参杂的液体,亦步亦趋地走进无人小巷,沿途而反。可是……现在的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不再是曾经的路澜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