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岛冷清。
泊好快艇,沈青杨放眼银杏林,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海腥味,环岛公路寂寥异常。沈青杨裹紧了风衣四处张望一番,先前布置在这儿的保镖已经撤岗了,大概是重阳节事件发生后,他们都认为没有必要再死守在这的缘故。
这不是个好现象!
冷公府门前也没有保安,这让沈青杨大感意外!自己所布置的哨卡基本都取消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正想着,大门兀自全开,一个保镖从里面懒散地出来,差点没把沈青杨撞到。
“影少!”保镖一下认出是沈青杨,慌忙回头嗷嗷地喊了两嗓子:“影少回来啦——”
寂静的冷公府瞬间便喧闹起来!三爷和云少从别墅里面奔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和傲天大哥。几个人热情地一一见过,三爷大嘴一咧:“影少,三天不见,听说你出海追康桥他们了?”
“嗯!”沈青杨被云少驾着见过傲天,询问了一下伤势,傲天被忍刀所伤,好在只是皮肉之痛,没有伤及筋骨,而且几乎快好了,沈青杨才放下心:“冷公现在怎么样?”
傲天收敛了笑容:“爹他现在的身体很不好!”
“怎么啦?”
“老毛病,小脑萎缩,糊涂得很!”
一行人进了别墅,几个佣人见沈青杨少爷回来了,也喜不自禁,纷纷到厨房忙活起来。现在沈青杨分明成了冷公府的大少爷,七个云天保镖在院子里面负责警戒,看来他们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职责,只不过是收缩了防范范围而已。
沈青杨简略地讲述了一下出海遭遇,当然也把去三湾岛的事情隐瞒下来。细节问题不需要跟他们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影少,当日你不应该把兄弟们放到红灯区,一到那地方老子再也没有兴致抓人了,去了窑子铺抓奶子去了!哈哈!”三爷粗鲁地大笑:“倒是巴尔玛那小子享了艳福!”
“巴尔玛呢?”沈青杨这才发现巴尔玛并不在冷公府
。
傲天凝神道:“他从码头回来只住了一晚,听说你去闯海了,便出去找你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按照傲天的说法,巴尔玛是自己走的第二天出去的,到现在应该有三天的时间了。沈青杨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出海的危险随处可见,弄不好就会丧命。尽管巴尔玛是个佣兵,但不是哪个佣兵都能与海盗斗的!
“影少,他不会有事,而且他没有出海,走的时候交代过我了!”傲云看出了沈青杨的不安才笑着解释道。
“玉夫人和芙蓉在中海跟规划公司谋划事宜,也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我派了四名保镖保护她们,不会有事!”傲天沉稳地笑道:“还有一件事必须向你汇报一下,八爷胁迫鬼狐狸取得了天泽园的管理权,芙蓉也正诉诸法律办理所有权继承事宜,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嗯!”这些事情哑伯都已经说过了,但沈青杨听着还是痛快得很,不禁心头一暖笑道:“待傲天大哥的伤好了,便召开成立大会!我还有一个想法,在中海码头成立安保公司分部,抢占码头业务!”
“哈哈!你把业务扩到黑三奎地盘去?”三爷有嘴无心地大笑道:“奎哥那关可不太好过!”
“三爷,别忘了黑三奎是华青商会的副会长!”云少翻着眼珠子不屑道。
三爷摸了一下老脸:“我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啊!不过那里可是有一家什么天堂安保公司的,这么做恐怕会得罪人的!”
“影少就是要得罪他们!”云少瞥了一下嘴,如果不是对抗天堂公司,沈青杨怎么可能会在那里开分部?他太了解沈青杨的为人了,哪里有不平便偏向那里去!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忽然别墅大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血人!沈青杨一眼便认出是巴尔玛,慌忙扶住他:“怎么了?”
“有佣兵……”
“在哪?”三爷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沈青杨大手一挥:“云少,拿药箱来!”沈青杨抱着巴尔玛冲进了卧室放到床上:“去,守住玄岛码头,24小时监控
!”
傲天慌忙出了别墅,指挥七个保镖立即进入各自岗哨。傲云把上次的药箱子找来冲进了卧室:“影少,他伤得重不重?”
沈青杨盯着巴尔玛,伤不在致命之处,否则他跑不回来!
“影少,不碍事,渴死我了……”
三爷立马取来茶水给巴尔玛喂,喝了两缸子水,巴尔玛才略微精神了一些。沈青杨拔出鱼鳞刀把他的血衣割开,只见里面的衬衣已经被血水染透了,一条长长的刀口赫然从肩膀滑到了上臂,肉皮翻着,露出白色的脂肪,用衬衣的袖子系着,臂膀上已经结了血痂。
傲天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毛巾,沈青杨负责伤口消毒,十几分钟便包扎好了,大家长出一口气。伤口虽然很深,但没有伤及筋骨,巴尔玛的身体雄健,尤其是臂膀上的肉厚实,只不过流血过多,让他感觉有点头晕。
“云少,三爷,你们两个立即动身去海蓝码头,有情况立即汇报,不得擅自行动!”沈青杨咬了咬牙:“尤其要注意海蓝天泽园!”
“明白!”云少应了一声,便和许三爷奔出了卧室去准备。
巴尔玛面色苍白:“影少,那天在刑警监狱没有找到蒂拉尔,白小姐很着急,我就去了中海码头,第二天才发现了线索!”
巴尔玛是廓尔喀雪狼,潜藏和侦测是他的长项。但对手显然更厉害,不仅发现了这个潜藏者还把他重创,那刀伤一看便知道是忍刀所伤,因为一般的短刀不可能伤到他!
“我在中海码头发现了白羽,还有那个黑衣女人,他们是送两个人出海的,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他们叫他少爷;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被称之为会长!”
沈青杨的耳朵动了动,心无限下沉!巴尔玛所发现的线索不同寻常,白狗少出现的地方定然有天堂保镖存在,而且那女人就是苍君。苍君出席了重阳节晚宴,在发动袭击的时候一走了之,而且还把白羽给救走了。
“少爷?”傲天并不知道巴尔玛所说的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放眼中海,称得上少爷的人比比皆是,自己认识许多少爷,但没有和那女人在一起的少爷,除了白羽之外,中海竟然多出一个神秘的少爷
!
“你是怎么被发现的?”沈青杨凝重地看着巴尔玛,能在短时间内发现他的人绝无仅有,自己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行踪。
“我不会说日语,被白羽发现了……那些保镖很厉害,应该是送他们出海的!”
看来他是又混到了保镖里面!沈青杨拍了一下巴尔玛的肩膀,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在佣兵的眼皮底下逃生的,更不会有人能够从那个女人的手中逃脱!这已经是奇迹了。巴尔玛的消息极为重要,能让苍君亲自恭送到中海码头的人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人物,除了那个“少爷”以外还有谁?沈青杨的心无限下沉,一种预感油然而生:在黑石崖遇到的康桥并不是此次行动的主脑!
很显然,康桥的佣兵队完成了99%的任务,而救出石原太郎的人并非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被”出海了,而石原太郎则根本没有离开中海,是第二天从容地从中海码头走的。这叫什么?瞒天过海!
“好好休息,一会咱们喝酒疗伤!”沈青杨和傲天出了卧室,面陈似水地靠在沙发上。巴尔玛所说的“佣兵队”应该是天堂公司的保镖,苍君和白羽所送的人是石原太郎和东狼兵团的重要人物,目的地很明确——狼岛!
对手的手腕实在是老辣,沈青杨以为自己的智商足以把这帮渣滓一网打尽,现在看来自己岂止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更低估了他们的智商!
“兄弟,巴尔玛的消息很重要,还有很多细节我们不知道,要等待时机成熟了才能行动啊!”傲天凝重地看着沈青杨,重阳节寿宴把他折腾得够呛,加上公司目前发展几乎停止不前,大量的业务被天堂公司抢走,还有不少观望的华商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奸商永远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风险。
沈青杨苦笑一下,明明知道苍君是东狼佣兵团的人,但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对手或许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只等猎物上钩!
“你说得对!”沈青杨咬了咬牙,未战先陨大将,兵家大忌!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放开手去跟人家搏斗,而是隐忍下来做好充足的防御,毕竟实力太弱,没有资格跟他们叫板!想及此沈青杨沉吟道:“把云少和三爷撤回来,从长计议!”
这是明智的
。
“玄岛现在已经恢复了几天前的警戒状态,三爷和傲云分别行动,去了海蓝天下春和市中心,通知小小和芙蓉回玄岛!”
沈青杨点点头,傲天的经验还是比自己丰富的,尤其是针对那些阴谋算计。在非洲丛林征战了几年,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也不知道有这么多的阴谋。一刀一枪足以取对手的性命而已,用不着费这么多的脑细胞!
“傲天大哥,陪我我去看冷公。”沈青杨拖着疲倦出了别墅。天色渐暗,黄昏已至。望了一眼苍凉的树林和老旧的别墅,沈青杨的心中不免生出莫名的愁伤。不知道凌菲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顺利的话,月内应该有结果。
这件事要不要跟冷公商量一下呢?冷公并不知道老枪头隐藏在三百里之外的三湾岛,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凌燕北!
老旧的别墅里有一股葬气味道。那是死人味!普通人是不会闻到的,或是也感觉不到,但是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对此却异常敏感,比如沈青杨,这种淡淡的葬气味在非洲多得是,现在闻起来还真有些怀旧的感觉。
“冷公!”沈青杨上了楼,正看见冷公包裹在被子里面,蜷缩在沙发上,背对着楼梯口,向窗外张望着。
没有声音。
“爹,萧萧来看你了!”傲天端着受伤的胳膊走到沙发前,打开落地台灯,把冷公调转过来,才发现老人家留着哈喇子。
“外公,您怎么了?”沈青杨用软毛巾为冷公擦干净嘴巴,老人瘦了很多,形容枯槁,呼吸急促,眼神无力地望着沈青杨,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傲天叹息一声:“他在等人……”
他等的人是不会回来了,沈青杨现在也没有找到他!
“冷公,我出海去了!您猜我见到了谁?”沈笑的眼睛有些湿润,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却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否能刺激他想起曾经的记忆。
“呃……呃……”冷公的喉咙里面发出两声奇怪的声音。
沈笑的心沉重无比,不管怎么样,他的人生尽管籍籍无名,但能在万端艰苦中挣扎着活过来就是一个奇迹
!人这辈子会遇到许多事情,认识许多人,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一切都变得匆匆,还没等回忆呢,已经到了迟暮!
“我去三湾岛,遇见了您所说的高人!”沈青杨从怀中拿出五铢玉令放在冷公冰冷的手中:“您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吗?”
“呃……呃……”
“我告诉您,他叫凌-燕-北!”
老泪纵横!
傲天慌忙给老人擦拭:“爹已经忘记了太多的东西,现在竟然说不出话了!我和云少要送他去医院,他不肯啊!”
沈青杨知道冷公不去的原因:去了就不一定能回得来,与其走出玄岛,莫不如守在老宅,隔着窗子等待自己心里要见的人。
不是等死,是等人!
冷公的手冰凉,依旧没有说话,喉咙里面咕咕叫了几声,却发不出声音来。沈青杨的眼中湿润了许多,不知道老人的心里还有多少话没有来得及说,更不知道那些话是否对自己有用,现在一切都已无从知晓。
“呃……呃……”
傲天慌忙抱着冷公进了卧室,沈青杨也跟了进来。冷公浑浊的老眼看着床头的小匣子:“呃……呃……”
沈青杨慌忙把匣子拿过来打开,里面除了一张泛黄的信封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冷公,是这个吗?”沈青杨小心地把信封拿出来放到老人的手上。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冷公直勾勾地看着傲天:“呃……呃……”
“兄弟,爹说这信封是给你的!”傲天把信封递给了沈青杨:“爹,是吗?”
“呃……呃……”
心酸的泪直落下来。沈青杨打开信封,一张纸片掉了出来,上面是几行墨色的小楷:小女凌菲……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