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田正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袍泰然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摆放着茶,面‘色’略微冷淡,沈青扬进来并没有打扰他的冥思。一个身穿橘黄‘色’和服的‘女’人正在旁边的小室烹茶,动作轻缓而熟练,却面含谦卑,见沈青扬走进来便端着香茶放在英田正的对面。
“少爷!”
沈青扬摆摆手,‘女’人退出书房。
“你坐!”英田正的声音没有了先前那种‘逼’人的气势,苍老中透出一股淡然,老眼睁开看着沈青扬:“这是我珍藏了几十年的珍品大红袍,是***最好的茶!”
沈青扬静静地站在书架旁边:“也许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无关你的茶道!”
英田正‘阴’‘阴’地看了一眼沈青扬,嘴角上翘带着一抹不屑地端起茶杯吹散热气小饮一口:“还是那个味道,几十年也没有改变。我第一次喝大红袍的时候应该是在五十年前,在中国的东北新京,那时我才十八岁而已!”
看来英田正开始了他的深谈,一下子把时间推到了五十年前!沈青扬冷笑:“您可以直言,我不喜欢绕弯子。三天的时间一定会有很多新发现,我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一切都已不重要,先喝一杯大红袍,这可是中国的滋味!”英田正享受一般地浅笑道:“也许对你而言这不是‘诱’‘惑’,但对于一个初次到远东执行任务的十八岁的年轻人而言,这是无上的荣耀,毕竟大部分中国人一辈子都没有喝过大红袍!”
沈青扬坐在小软椅上,他要谈什么?关于大红袍吗?绝对不是!英田正的城府极深,他在以此消磨我的耐心,但不知道会耍些什么把戏。
“您说的对,不过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一郎,你变了,变得毫无品味,也许是缅甸的丛林让你身染野蛮人的特‘性’,这点我不会怪你!”
“我不是你的一郎,恕我直言!”沈青扬微眯着眼睛盯着英田正:“我从未叫过你父亲,那张宝图昭示了一切,还有,我杀了渡边吉城灭口,总之我不是你儿子!”
英田正放下茶杯:“你很坦诚,不担心我会出卖你吗?”
“我已经死过很多次,再死一次也无妨。”沈青扬的内心‘激’烈动‘荡’着,一切迹象表明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没有采取断然行动?
孤军深入是佣兵的大忌,而在敌人面前亮出真实身份会让沈青扬陷入万劫不复!不过沈青扬有自己的底牌:与松下合作会让英田正不敢贸然行动,而他最有可能的就是玩‘弄’‘阴’谋!
英田正淡然地笑了笑,干瘪的手指向多宝阁书架:“难道你没看见那些来自中国的宝贝吗?这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至于你的身份问题根本不值得一提!随便给你一件都会让你不再热衷于佣兵的职业,所以你要想好了该如何与我合作的问题。”
多宝阁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瓷器和线装书,沈青扬早已发现了这点。
“你不担心你儿子?”
英田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青扬:“一个空有其表的贪婪之辈有什么好担心的?世间万物轮回,生死别离无常,天定之数俗人不可违,所以更应该担心的应该是你,年轻人!”
“你似乎知道了一切,但我可以开诚布公地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沈青扬被老家伙的淡定给镇住了,还没有见过有那个父母不担心子‘女’的,难道日本人的文化里有这一条?
“呵呵!一郎被仓井君除掉是我的意思,因为他侵吞了大量组织财产坏了组织规矩,长期霸占他的老师有违人伦道德,执行远山计划不利却发展自己的势力对抗应有的惩罚,随便哪一条他都得死!”英田正喝了一口香茶,仿佛没有看到沈青扬惊愕的表情一般:“我喜欢你的‘性’格,敢作敢当虽死无悔,杀伐果断意志坚强,一个佣兵有你这样的修为实属不易啊,中海分部的那些狼勇士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的境界,实在是可叹!”
沈青扬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英田正的话让他把之前的所有推断都无情地推翻。沈青扬判断拉索尔杀英田一郎是娼君的借刀杀人之计,却没有想过是奉了英田正的命令。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老家伙的心够狠!
“如果昨天拆穿你的身份会怎么样?渡边吉城和那些政客会把你碎尸万段,但我没有那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英田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青扬:“你有两次机会可以逃脱,但你没有那么做,这让我很意外,斩杀墨云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而渡边那个老糊涂虫却偏偏与我作对,大有不‘弄’清真相不罢休的劲儿,哈哈!”
“所以你让我去荒川分部处理他?”
“我需要一个强力的合作者,而不是唯唯诺诺的跟屁虫!渡边跟随我多年却一无是处,把一个好端端的计划执行得‘乱’糟糟,地图和宝图一样也没有夺到,反而葬送了中海分部,他要为此负责!”
沈青扬不得不佩服英田正实在是老谋深算,就像一只丑陋的蜘蛛稳坐中军帐,谈笑间便让所有忤逆他的人灰飞烟灭。
“你知道我是谁吗?”这句话根本就是废话,老鬼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何以敢如此大胆地深谈?
英田正微微颔首:“你还是一郎,这点并没有改变!荒川分部软禁的那个佣兵是你的兄弟,你也是一个佣兵。我也知道你在为背后的神秘人做事,但这不妨碍我们合作。”
“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想不到吧?”沈青扬‘阴’沉地看着老‘奸’巨猾的英田正,申君慈永远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也是十年前偷天盟全军覆灭的根本原因。不是申君慈愚蠢而是英田正太狡猾。
“在你没有得到宝图的秘密之前你是不会动手的,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要相信那晚我和那些政客所说的话,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一小部分的秘密!”英田正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线装书:“你应该看看《孙子兵法》,东方的智慧告诉我该如何战胜强者!不过这些与今天的深谈无关,不管你是谁,你现在的身份是英田一郎无疑,没有人可替代,也许真正的一郎现在回来我会把他人间蒸发,而你就是我的一郎,哈哈!”英田正悲戚地大笑,苍老而沙哑的笑声有一种无尽的悲凉之感。
笑声过后是沉默。
“你有黑龙会所有的信物,我只承认信物,而不管他是张三还是李四。你是否有些奇怪?”英田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青扬:“五十年前的一次茶道所讨论的与今晚的内容有很大的关联,那时黑龙会正值鼎盛时期,作为帝国大学历史学系的学生能够加入这个组织并获得会长的垂青,我现在记忆犹新。”
“也许你的冷酷无情让死去的人很不安!”沈青扬盯着英田正的老脸,这句话是很有杀伤力的,只有作为父亲的英田正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不过沈青扬今晚只想把事实和盘托出,这是对他的直接打击!
也许有时候杀伤男人的不是刀而是‘女’人的眼泪,同理,有些时候杀伤强者的不是子弹,而是亲情。但沈青扬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英田正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
“那时我的专项所长是测绘,但更喜欢考古,那是我的专业。我和几名会员跑遍了东北九省,绘制了最‘精’确地图,地图的印刷本曾经呈到中国的末代皇帝的案头,但同时也到了参谋本部的长官手里,我得到了更多的赏识和好处,你知道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沈青扬盯着英田正,他仿佛扔沉浸在自己的辉煌之中,长梦不醒的样子。
“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至高无上的考查权,满铁调查局里的诸多同仁都成了我的朋友,他们可是当时代世界最著名的文化学者和考古专家!”
“您是调查局最年轻也是最资深的专家了?”沈青扬对满铁调查局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在他所掌握的知识里面这是一个空白。估计是调查铁路的的日本组织而已,但为什么里面全是所谓的考古专家?
“当然,因为我有测绘东北九省地图的经历,所以对那片土地的状况了如指掌,哪里有古墓哪个古墓有宝藏都十分清楚!”
一个老盗墓贼!
英田正略有兴奋地看着沈青扬诡秘地笑了笑,举起右手中指,血影钻闪烁着妖冶的红光:“这是战利品之一!也许你不会相信在一次历时三个月的考察中我们收获颇丰。那是在1939年,我有幸参加了东亚考古学会组织的‘蒙’古调查团,考察目标是辽祖灵,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猜猜我们的考察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
沈青扬冷漠地看着老家伙兴奋的狗样,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到地底下去!
“昨晚的恳谈会你所说的都是假的吗?”
“你以为那个上岛是那么好欺骗的吗?”英田正愠怒地看着沈青扬:“我从不说假话,上岛是真正的历史学家,我不想骗他,更不想骗你,但你要听我把话说完!”
沈青扬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光茶水:“还有五分钟时间我就会离开这里,你最后的机会是告诉我真相,否则……”
英田正的老脸蹦了蹦,似乎对这句话极为反感:“没有人能‘逼’迫我,即使是当年东亚学会的关野贞博士!”
关野贞何许人也沈青扬并不知道,但在东亚考古学会却赫赫有名:他是考古学博士,也是盗掘辽祖灵的罪魁祸首。
英田正似乎对眼前这个“赝品”的英田一郎不以为意,仍然沉浸在他的辉煌之中。沈青扬的脑子飞速旋转,老家伙的表现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为什么经过一天之后对自己的身份漠不关心起来?难道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长话短说吧,现代的年轻人都这么心急?我可以完全负责任地告诉你,在缅甸的任务与此紧密相关,也是我为何把你派去缅甸执行任务的原因,难道你不想知道?”英田正肃然地看着沈青扬:“那次考古我们发现了中国辽代的祖灵,并且进入了明殿,找到了举世无双的藏宝,现在东亚博物馆里面的辽庆灵‘玉’册残简就是那次的收获之一,不过重宝却不在那里,你明白吗?”
沈青扬的眼神一滞,对于英田正所说的考古根本不了解,但从他的话中可以得到一个结论:辽祖灵重宝与英田一郎的缅甸任务相关!难不成英田正把重宝埋在了缅甸?这与昨日恳谈会他所公布于众的宝图之密想去甚远。
“不明白!”沈青扬不屑地看了一眼英田正:“您的远山计划玩得可够大的,所有计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寻辽祖灵的重宝吧?”“你很聪明!如果找到那批重宝我只要其中的一件儿,其余的都给你,怎么样?”英田正不知在哪按动了一下,多宝阁书架的某个部分徐徐打开,‘露’出一扇暗‘门’来。英田正缓缓地起身走了进去。Shirt!老家伙‘腿’脚虽说不那么灵便但他为什么整天坐轮椅?沈青扬咽了口吐沫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