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杨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明白道观中有三都五主十八头,其中就有库头这一职司,主管宫观仓库中的物件。
大的道观还好,通常都是由有会计资格的居士代为管账,像祥云观这样的小观就连账目都是由库头来管的。
在三都五主十八头中,库头看似不起眼,却等同于古代朝廷的户部主事,必是观主的心腹亲信才能担任,这不是裤头儿般的亲近无间又是什么?
谁都想不到颜玉居然会让许长生来担任这个要害的位置,刚才两人还是手段尽出互争短长呢,怎么一转眼就画风突变了?
“让我做库头儿?行,我答应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自己原本就是要等待她出手,来得正好!
“若松,将账目拿来给长生看。”
颜玉叫得若松就是前任的库头儿。
祥云观人少,原本除去跟随一真道长走得那些人,就只剩下几名老人了,要不是在颜玉来前一真道长不得不按道协的要求新纳了几个弟子,恐怕每人都要同时担任几个职司。就算是现在,很多新人都在颜玉的提拔下身兼数职。
若松能当库头,当然是老人,不过刚刚被颜玉免了职司,被分派去做了香火道人。他却没有失落,反倒如释重负一般,这会儿听到许长生要接手做库头,看许长生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祥云观的库头是好做的麽?每个月的月例、吃穿用度、各项开支都是捉襟见肘,一真道长在的时候又不管钱,没钱的就都跑来找他要,这种日子过一天都想疯!罢得好啊,当个香火道人多悠闲?没什么重责在身,运气好遇到香客中的大款还有油水可捞,哪个观里的香火道人不是油光满面的胖子?
所有人都奇怪颜玉为什么要‘重用’许长生,只有若松道人知道这是新任主持要坑死许师弟了。
把账目递过来的时候,若松背对着颜玉起劲儿的对许长生眨眼睛,意思是你可别傻啊,这个雷谁扛谁挨劈。
许长生仿佛是没有看见一般,接过账目就翻看起来,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浓。
“呵呵,观主啊,这个库头怕是不好当呢......你看账面上不但没钱,还欠了许多口粮、猪肉,甚至是青菜豆腐的账,欠观中弟子的月例就更多了,独身修行的还好,有口吃的就还能忍忍,有些弟子却是有家室的,拿不到月例可怎么生活啊?要是都来找我要钱,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是银行啊?”
“祥云观要发展,第一要有人,第二就要有钱。所以我才请道协敦促一真道长多招了些弟子来,现在人多了,就需要钱了......”
颜玉笑眯眯地望着许长生:“祥云观必须要重新修整一番,三清祖师、真武大帝的金身要重塑,破败的房屋要修缮,观中有几个景点要开发,哪里都需要用钱,你这个库头职责所在,当然是要帮本观主想办法了?”
许长生笑道:“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库头管账是没错,可也没听说过要让库头去赚香火钱的,这就好像公司里的会计师管账是本分,难道替公司赚钱也是会计师的本分了?”
颜玉翻动着手上的花名册笑道:“一真道长临去时留下了这份名册,对观中每个弟子都有评点,要听听对你的点评麽?‘此子天赋聪慧,是为道大才,且通晓世事,老练深沉,可堪大用’。你看,一真道长都说你可堪大用,我要是不用你,不是要被人指责没有识人之明了麽?
现在正是道观正需要你的时候,长生你就不要推托了。若松,要做成本观主方才说得那些事情,大概需要多少钱啊?”
若松道人苦笑道:“最少三百万,五百万才算富足。”
“嗯,那就五百万吧......长生,本观主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化结善缘,若是化结不来麽......”
许长生道:“怎么样?”
“若是化结不来,你不光要做库头,还要兼任厨头,本观主一日三餐,都要你亲手做来,这不算是惩罚吧?”
“呵呵,既然祥云观急需用钱,为得又是道观发展大计,就算是为了我师傅一真道长,我也要全力以赴啊?不过一个月太久了,五百万也太少了些,观主这不是低估了我的能力麽?”
许长生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我看就三天时间,一千万!若松师兄,一千万够用了没有?不够我再加点。”
若松道人苦笑道:“别说是一千万,五百万都足够了啊许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许长生,这可不是儿戏,你若是做不到本观主可就要狠狠惩罚你了。”
任凭颜玉如何猜想,也万万想不到自己面对的并非只是一个厨艺不错刚刚被爹坑了的油滑男子,而是一位当代‘小真人’。
她仔仔细细看了许长生几眼,怎么看都感觉这家伙的脑袋一定是被门夹了,看似精明干练,偏偏大事糊涂,居然因为负气胡吹?
真的如父亲所说,此人关系家族命运,甚至与那个‘大秘密’有关麽?怎么看都不像啊,就算过高估计他,也最多就是个江湖经验还算老道,又有点小聪明的男人而已,莫非是家族弄错了?
真是弄错了也好,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果能够因此证明是家族错了,也许自己就可以不必呆在楚都这个三线城市,做什么劳什子观主了。
想到这里,颜玉笑吟吟地望着许长生:“那时本观主会将你赶出山门,再不得踏入这祥云观半步......”
“我若是做不到,立刻离开祥云观,自去找师傅请罪。可若是我做到了,观主又该如何?”
“随你喜欢。”
在来楚都之前,家族就已经把许家查的清清楚楚,除了个不成器的老爹和唯一让家族重视的许家老宅外,许长生算得上身无长物。
以他的人脉关系,要在三日内化结一千万善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颜玉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许长生会失败,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他就不可能是家族看重的‘那个人’、甚至家族对许家老宅和祥云观的判断都可能失误,她也就不用继续呆在楚都吃苦了。
“若是我在三日内化结一千万善缘,重修观宇、再塑金身,你要做两件事。第一,当着全观弟子之面,向西南方向三跪九叩,向我恩师赔罪!第二,你从此只摄观主之名,无观主之实,由我来接手祥云观,最多两年时间,必让祥云观成为华夏第一名观!敢赌麽?”
“本观主有什么不敢赌的?不过祥云观是道协的产业,是你说做观主就做得麽?到时候恐怕就是我答应你,道协也不会同意的。”
颜玉目光炯炯地望着许长生,这小子说得这么有把握,该不会是自己又看错了吧?自从见到这小子,总感觉处处受制,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道协那方面不用你来操心,我再问你一句,敢不敢赌?”
许长生逼视着颜玉,此时她只要后退半步就会威严尽失,永远都是一个被观中弟子逼退的无能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