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一连几日都是对灵犀爱理不理的,憋得灵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每日都如坐针毡一般大气也不敢出,无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三思过后方行。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免不了要含糊一两次。就如昨儿,她为了讨妍华高兴,出府一趟后偷偷带了两串糖葫芦回来,没想到等她献宝似的拿出来时,上面的糖已经融化了,黏黏糊糊难看得紧,只让妍华瞥一眼便没了食欲。
她小心谨慎了这么些日子,自是不愿意功败垂成于这两串糖葫芦上,所以这天一大早她便起床煮了香喷喷的奶茶给妍华喝。
虽然妍华喝是照喝不误,可她却依旧不同灵犀讲话。
待憋了十几日后,灵犀终于受不住了。索性妍华去哪她就跟到哪,每次妍华不理她,她便用可怜兮兮的神情望着妍华。她还随身都拎着个食盒,只要出了万福阁她都带着。妍华一渴,她立马便拿出水果来,反正眼下是炎炎夏日,吃点水果解暑又解渴。
心诚则灵,她就不信她伺候了几年的主子当真不再理她了。
这一日夕阳西下时,外面起了会儿风,待风停后,外面便骤然清凉了许多。妍华见外面晚霞美得很,便让奶娘抱了她的硕硕一道看夕阳。一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花园,妍华身子懒怠,只觉得有些乏了,便坐在石凳上歇息。
她从奶娘手中接过肉嘟嘟的硕硕,高兴地逗着他,而他也及其配合地咯咯直笑。
灵犀立马讨好地从她的食盒中拿出一碟凉糕、一碟水果、一壶奶茶,不待妍华示意,她便已然倒好了奶茶送到妍华手边。妍华忍着笑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赞赏的神情,灵犀立马喜笑颜开:“格格,请喝吧,还温着呢。”
她容易吗?知道妍华出来后会口渴,她拎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可是装了不少吃食。除了桌上拿出来的这些,她里面还有一壶茶、一碟绿豆糕。为了显示她的诚意,这一路上她都是自己拎着,不让别人碰半分。她都已经累出一身汗了,可看到妍华终于夸赞她了,她便觉着这一切都值。
“灵犀,你也忒没出息了。”妍华将孩子递给奶娘后,吃了些水果又喝了杯奶茶,然后突然便做了这样一个评价。
灵犀听懵了,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她何故突然批自己:“格格……”
“这样没骨气,你如此阿谀奉承于我作甚。”妍华觉着晾她也够久了,她也该长了记性了,便打算原谅了她,也免得这个丫头成日里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般满眼热忱地盯着她看。毕竟,被一个人如此期盼地盯着,委实有些不自在。
“格格……”灵犀只觉着眼睛一热,心里升起莫名的委屈来,她缓缓跪下身子,闷声闷气地说道,“奴婢一心忠于格格,奴婢是真心对格格好,不是为了讽刺……”
妍华眼见她要哭出来了,忙将她扶了起来,然后递了帕子过去:“好了好了,我不赶你走了。你且跟我做个保证,日后再不得偷偷做出那样的事情,凡事莫要瞒着我,可好?”
灵犀连连点头,喜悦的泪水一个没忍住立马落了下来。
晚风渐起,妍华怕硕硕受凉,便让芍药带了几个丫鬟,送奶娘和硕硕回万福阁,她与灵犀继续留在这里看会儿子夕阳,再说会儿子掏心窝的话。盈袖走了之后,她本是十分中意花影的,没成想到花影……哎,如今最贴她心的便是灵犀了,芍药为人虽然老实,却终究寡言少语,还总有事情瞒着她。
只是,主仆二人还未说上几句,便突然听到一阵骚动从不远处响起。
然后便是几声惊呼:“啊!”“小阿哥!”
妍华陡然一惊,慌忙从石凳上站起了身子,匆匆地往万福阁方向奔去。
那几声惊呼她听得真切,定是她的硕硕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奶娘不小心摔了她的孩子?还是不小心脚滑跌进了池塘?这两个多月她时常带着她的硕硕出来逛景,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情呀……
她慌得不小心摔了一跤,双手扣在青石板小路上,锥心入骨地疼。
她压根来不及看看手掌如何了,只提着身子两侧的袍子急急地往竹林那边跑去。她心里悬了一口气,心里一直念叨着硕硕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可是她还未跑到那群人近前,便突然软了腿。
定是出事了,前头赫然有一群侍卫提着刀围在那里,而奶娘却空着手在侍卫后面五六丈远的地方,瑟瑟发抖……
跌坐在地的妍华深深吸了两口气后,灵犀忙将她扶了起来。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往那群人走去,妍华只听到自己缠斗着声音:“怎么了?”
芍药听到她的声音后,忙上前将她扶住,连一向木讷的她,此时也颤了声音:“格格莫要上前,前面……有个侍卫疯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妍华紧紧揪住她的手臂,整个身子都颤如秋叶,仿佛只要轻轻吹来一阵风,她便会随风倒下。
芍药方才便已经苍白掉的脸色,陡然一皱:“格格……小阿哥他……”
握住她手臂的两只手突然紧了紧,长长的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芍药吃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妍华也不再等她继续说下去,只惨白着一张脸往那群侍卫走去。待走到近处,她才听到魏长安的声音在低低地嘶吼:“……我会求爷留你一条命,快放下阿哥!”
待听清楚这句话后,妍华只觉得脚下如踩着棉花一般,再度软了身子:“硕硕?硕硕?”
她顾不得眼前的危急,扒开前面的侍卫便要往里钻。
那个人身着府邸的侍卫装束,他怀里正提着一个小奶娃,不是她的四硕儿又是谁?可两个多月大的小奶娃竟是缺心眼儿一眼,此时明明被那人提在胸前,他却竟是以为别人在与他玩乐一般,在咯咯直笑。
“……你们退后!你们胆敢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将他砸在这地上!”除了池塘那边,那人周遭的其他三面都已经被提着刀的侍卫层层包围。他眼下已经无路可逃,除非跳进这个池塘,否则他便是插翅也难逃,可偏偏他并不会游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妍华只听到身后的丫鬟们一个个都怯懦地唤着“爷”,可她眼下全身心都只关注着前面那个人,以及他手里的孩子。
“爷。”魏长安回头看到胤禛,沉着脸冲他躬了身。
胤禛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待看到面色憔悴的妍华时,眉心一抖,疾步上前揽住了她的腰:“婵婵~”
妍华身子一颤,仿佛突然回了魂一般,瑟瑟地伏在了他胸前。她用虚弱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央求着:“救孩子……”
胤禛的眸子微凛,只紧了紧缠住她腰身的那只手臂,便抬眼向那个眼生的侍卫看去。
这个侍卫平日里只在前院当差,只有当值巡查的时候才会在后院走动。这一日本就不是他当值的时候,他却跑来了后院,定是在找他们故意诱使他出来的那样东西……
“你的任务不过是寻东西,你若是害了我雍亲王的孩儿,便是害了当今圣上的亲孙!你觉着你又几个头够砍?你的妻儿又有几个头够砍?”胤禛的声音透着阴鸷,仿若带着冷箭,刺得人禁不住颤栗。
那个侍卫咽了下口水,嗫嚅道:“王爷……奴才……只求活命……”
“你若是敢动他分毫,莫说活命,株连九族都不够你偿还!”胤禛微微眯起眸子,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他额头的情景已经冒起,到感受到怀里那个小人儿瑟瑟发抖的身子后,他的声线禁不住愈加冷冽了几分。
那个人显然因为这句话僵滞了半晌,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掐在硕硕脖子上的那只手也因为犹豫而松动了一些。
妍华大气也不敢出,只将浑身的分量都倚在身边的男子身上。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那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蚀着她的神智,让她几欲崩溃。
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奶娃娃,那么肥硕可爱的奶娃娃,好端端地怎会落入了歹人之手……她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如今竟是要将这种恶果加诸在她的孩子身上?
“王爷……奴才……奴才也是迫不得已……”那个男子显然受了动摇,身子晃了一下后,往后退了两步。
“你做什么!”胤禛见他往池塘靠近,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孩子那么小,若是被扔进了水里,岂不是要被溺毙?
男子的动作因为这声低吼而停顿了下来,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四周,就在这时,胤禛撇到水里有几个侍卫在缓缓接近。是魏长安,方才将男子围住后,偷偷使了眼色,让几个水性好的侍卫从远处潜过来,将该男子四面包抄。
“你若是伤了弘历半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你以为他会允你这么做吗?”胤禛搂紧了妍华的身子,冲着那个男子走近了一步。明明心里很焦急,他却半丝也没显露出来,只有清冷的眸子里,像是在下着一场漫无天日的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