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真正用心时,心智就会大开,迎亲队伍出发前,方明昊见花车司机是熟人,就巧妙的跟对方调换了一下,摇身一变成了头车司机。于是便有了精彩的一幕,新郎新娘见到花车“司机”,先是一怔,马上又相视一笑亲切地喊了一声“大哥”,沈心钰稍微一愣还是得体的微微一笑,点头致意后抱着花童坐进了副驾。婚车车队浩浩荡荡驶过主街,直奔龙门,再绕回酒店。
吉时一到,在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中鞭炮齐鸣,婚礼紧张热闹的进行着。
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婚礼司仪朗声宣布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台上一个个浪漫甜蜜的,感恩双方父母的环节依次进行着。
台下,方明昊和纪纬并肩而立的观看着。
“哥哥,行啊!”纪纬用手肘肘了一下自打下车就始终用目光追寻着那抹倩影的哥哥。
“……”方明昊不明所以的转头看着纪纬。
“你不是开第五辆车吗?咋跑头车上去了呢?”
“我开好车过过瘾。”方明昊漫不经心的依然看着台上。
“死鸭子,嘴硬吧,特写没了!”纪纬故意不屑的也看向舞台。
“什么特写?”方明昊一听立刻追问。
“你就开好车过过瘾,特不特写的跟你也没啥关系!”纪纬故意卖关子。
方明昊想扳起脸却师出无名,想追问又拉不下脸,他一脸的纠结。
看着自家哥哥好笑的反应,纪纬勾唇一乐,压低声音:“兄弟我一看头车司机是我老大,就跟录像和照相的小丫头说:到地儿,必须给头车司机来个特写,那小丫头贼精,立刻问我伴娘要不要特写……”
“洗出来给我一张,录像给我拷贝一份。”没等纪纬说完,方明昊就抢先要求。
“嘿嘿,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三个月情商上来了哈!行,兄弟看好你,追到嫂子指日可待。”纪纬竖起大拇指调侃着。
台上的新人已经发表完爱情宣言,正在互换戒指,甜蜜的拥抱。
一阵掌声过后,司仪大声道:“下面有请伴郎向前两步走,来,小伙子讲两句。”
伴郎是个高个子的一脸稚气的男孩,他是霍兆泉的堂弟。白净的脸膛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他腼腆的接过话筒:“大家好,我祝我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司仪接过小伙子递回来的话筒,满面笑容的看着台下:“我们大家看看,今天的伴郎帅不帅?”
“帅!”
“喊的最响的姑娘,一会儿把电话号留下啊!”司仪笑着一指台下,引起一片笑声。
“好,现在有请我们今天的伴娘!”司仪潇洒的转身看向沈心钰。
沈心钰仪态端庄的走上前,接过话筒微笑的看着台下,她声音温和悦耳的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新娘的好姐妹,我愿意送上所有最美好的祝福,祝福他们新婚之禧。而且此时此刻,我很感慨,为了这场甜蜜浪漫的婚礼,我的好姐妹把自己梳了多年的短发蓄起长发,把自己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变成美丽端庄的新娘。我在感叹是怎样的缘分,让两个人的友情跨越十几年的里程,是怎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女孩儿挽起长发,穿上洁白的婚纱,走向她的白马王子。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天赐良缘,是他们心中纯真美好的情感。在此我真心的祝愿新郎新娘浪漫纯真的爱情地久天长,谢谢大家!”
在热烈的掌声中,台上的新人深情地对视着彼此眼中的倒影。
“我想请问一下,这位伴娘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掌声停下,司仪郑重其事的问。
“语文老师。”沈心钰微微一笑的把话筒递还给司仪。
“哎呀妈呀,怪不得呢,你一开口我就有失业危机感!”司仪不无夸张的表情引得宾客们一阵哄笑。
“好,我们今天的伴娘,人家是有文化有水平的老师,那边的小伙子们听好了,你们说伴娘漂不漂亮?”司仪继续着他风趣的问话。
“漂亮!”几个毛头小伙子嘻笑着故意大声应和着。
“喊声越大的小伙子越有想法。”司仪说着随手一指。
“哎呀!嫂子可真是美丽大方,仪态端庄,这口才,张口就来,没比的了。”纪纬嘀咕了一句没见反应,转脸便见自家哥哥正盯着刚才喊声最大的,此刻还不知危险信息的和另外几个小伙伴小声嘻笑着的小伙子。他摇头扶额,窃笑不已。
婚宴开始后,方明昊惊喜地发现沈心钰戴着那个发夹,他的心中顿时一阵狂喜。但是令他疑惑的是,沈心钰似乎始终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直到婚宴结束,甚至是娘家人到新房的全过程,她都几次躲开彼此能对话的机会。送娘家人时,他根本没机会看清她坐到哪辆车里。他的心莫名的堵得慌,最闹心的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见她,也拉不下脸去见有意躲着自己的人。一想到明天就走,他除了万般惆怅之外真的不知还能做什么。
当天晚上,洗漱之后,他一筹莫展的躺在床上。突然有工友发来信息告诉他工地停工五至七天,他可以晚几天回去。看罢信息,他在黑暗中傻笑了好一会儿,睡着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第二天,他习惯性的早起,看着园子里还没收拾的庄稼秆,他马上换上干活的衣服,带上手套,利落的干了起来。
“哟,这勤快人就是不一样哈。”邱如萍从屋里出来,故作惊讶的嘲笑他。
他目不斜视,听而不闻的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你说,这么好的人,命咋就这么苦呢?爹妈不疼就算了,找个媳妇儿,还今天离了明天就跟别人登记了,我以为多有本事不要人家了呢,整了半天是戴绿帽子了!”邱如萍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索性继续挖苦着。
方明昊手里的镰刀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割着葵花秆。
见他头也不回,也不吱声,邱如萍只好自讨没趣的走开。
方父出门就见儿子正在干活,他也顿时来了劲儿,父子俩儿早饭前就把前边菜园收拾利索。方明昊时不时的掏出手帕为父亲擦擦额头的汗珠。
午饭后,他正躺在床上看书,就见母亲推门进来。
“妈!”他赶紧坐起来看着母亲在床前坐下。
“老二啊,妈跟你说个事。”
“说吧!”
“老三处对象了。”
“嗯,我知道。”
“我这不是寻思吗,老三要是结婚订日子啥的得用钱,你看看你能出多少?”
“我……没多少。”方明昊听着母亲不是商量而是直接指派的语气,不由得心中一酸。
“你这一年也不少挣,咋没多少呢?”方母明显的语气不悦的拔高了声音。
“上次回来,我带回来的钱基本都交给你了。”
“你就攒那点儿?那这三个多月的呢?再说,你回北京还得挣呢,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就掏。老三也不是马上就订婚,你先有个思想准备,你先把这仨月攒的交给我就行。”
“这三个月的工资我报夜校用了。”
“报啥夜校啊得三个月工资?!”
“会计和计算机。”
“你说你咋这么不长脑子呢?学个会计有啥用啊,现在正式工人都下岗的下岗,谁用你呀?再说你学完电脑干啥?开网吧呀?你开网吧得买电脑吧,你上哪整那个钱去?你说你学那玩意儿,不就是拿钱砸鸭脑袋吗?家里这么缺钱,你就这么霍霍?!”方母立刻拉拉着脸嗔嘚着儿子。
“妈,难道我这辈子就得在工地上干粗活吗?”
“那你干啥去?初中都没毕业,你又不会个技术,你要像你大哥会开个大车也行,你说你还能干啥?”
方明昊痛心不已的看着母亲,他翻身下床,什么也没说,拿出外套穿上就走。
“你啥意思,一说你就不愿意,你干啥去?”方母站起身一脸怒气的盯着儿子。
“出去走走!”方明昊忍着心口的酸痛尽量语气平和的回了母亲一句。
“我告诉你啊,从现在开始,别整那些没用的,过年前后,老三八成就得订婚,你从现在开始攒,过年把钱带回来,没有多还没有少吗?”方母冲着儿子背影一通喊。
“你就跟老三说,我买的家具都是新的,如果他俩不嫌弃,就将就着用吧!钱,我实在没有了。”方明昊忍着心口的揪痛,头都没回,出门左拐走向西郊路的小路。他默默的走着,多年不曾回想的往事一齐涌上心头。
十六岁离开学校后,他最怕路过学校门口,最害怕见到同学、老师。所以每天下班,他宁可绕远也要绕开学校大门走。走在街上,他尽可能的躲开老师和同学,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他都是硬着头皮,尽可能低着头装做没看见的错过去。
十八岁,他听说电大有招生名额就跑去咨询了报考情况,但是他那个月的工资加上爸妈东挪西借凑的钱寄给了大哥,说是给领导送礼,弄好了能留部队,后来爸妈才知道部队根本没这一说,最后钱也叫大哥花了,而自己也错过了报名机会,那一期考上电大的学生毕业后都安排了工作。
二十那年,他想在天和商场兑个摊位搞字画装裱,但是前提得去哈尔滨学习字画装裱技术,这自然需要一笔钱,妈又说大哥刚转业,得找人安排工作,钱打不开点儿,让他等等再说。最后大哥工作是安排了,但是大哥看不了领导脸色,勉强干了几个月就说什么都不去上班了。然后,大哥在家呆了四、五个月。后来,他想学大车驾照,爸妈根本没跟他商量,就把他刚好两个月一起开的工资给大哥凑学费了。而自己的驾照还是兆泉听说这事儿之后气不过,通过霍叔的人际关系找人直接给他办的,驾车技术也是兆泉帮他找驾校教练练的。
………
很多轻易不会想起的往事不断的浮上脑海,他的心在瑟瑟秋风中酸痛着、冰冷着,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裹紧了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