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抹漂泊于天地间的残魂, 曾为人时遇到一个拥有异能的少女，为她所救。
那颗可以收录世间冤魂恶念的灵瞳拥有度化人心的能力，也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吞噬的魂魄每多一分, 无形中也会重伤她一分, 直到灵瞳再也无法维持, 终会连带这千万恶魂与少女消融于天地之中。
他们相识的这一世, 少女安然无恙, 且他已得知在灵瞳大限之前那瞳会永远追随少女落入轮回，与其世世纠缠难休。
他亦不知道灵瞳何时到达临界。对她的不放心，放不下终于化成强大的执念, 死后挣脱轮回，一世一世地守在她身边。
他自己也不知道, 若是真到了灵瞳大限之日, 他该如何作为。只想就这样守着她, 看着她，见她安然无恙便会宽心, 见她某一世颠沛流离他束手无策，只得默默陪在身旁。
毕竟，他已是鬼，张开的双臂不再是容纳她的温暖宽厚的胸膛，就连心脏也不知有几百年没再跳动。
他不能为她做任何事, 却终究固执地伴着她度过一世又一世, 到虚竹这里, 仔细算算, 已是十余世了。
因缘巧合下, 近千年来他吸尽天地灵气，凭着魂魄之身修得几分本领。他终于可以作为保护她的一份力量, 终于可以化出模糊的形态，谁知却因此被虚竹的母亲见到，将自己的女儿认作妖物，伤之，害之。
“我想，就是因为小竹子的妈妈作为孕育小竹子的母体，在怀着乃的期间硬被灵瞳改了命格，分娩后变得八字极轻，才会型成能够轻易看见鬼怪的体质，甚至有招鬼的可能。”狐小晴从中分析。
虚竹还在刚刚所叙述的故事中没回过神来，十几世的守候，为她吗？
那样惨淡的童年，因之由来竟是怎样也摆脱不了的宿命？
竟是这扯淡的什么瞎鬼的破眼珠子？！
这叫她虚竹如何接受？！
她凭什么要遭遇这种非人的命运，她凭什么。
可是，那抹青色的魂魄，她终究是愧对了，一直以来，她都对他做了什么……
别的事情她都不想在意，唯独对他的歉疚，叫她如何自处？
“那个魂魄，您说的残魂……是什么意思？”虚竹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似乎犹豫什么原因，他把自己的魂魄拆分了一部分用于别的地方去，以至于给他自身造成伤害。额……具体是怎样的伤害棱家也不太清楚了。”
段誉沉思了一下，启口道：“那么小竹子的母亲，其实并没有疯？”
狐小晴抱着小狐狸坐回座位，“就目前来看，当年由于她看到的鬼怪对她造成的恐怖记忆实在太多，现在的状况也确实是疯了吧。”
“用一些方法让她忘记那段可怕的回忆，或者改回她自己的命格，说不定有治愈的可能？”段誉垂下眼帘，敛去眸中星光。
听此，虚竹不禁睁大眼睛，真的能治愈吗？
狐小晴道，“说不好，不过这种方法多少也有对症下药的根据，未尝不可一试，本来的命格通过一些方法尚可补救，只是……那样的话，不就等于让小竹子的妈妈忘记小竹子吗？”
“……”
“……”
虚竹段誉神色不禁一变……
真的可以吗，就算再恨，终究是因为虚竹，她的母亲才会至此。
她终究是她的母亲……
治愈的同时，对虚竹来说，也形同被抛弃。
虚竹不自然地咧嘴笑了，“呵呵，那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打小就没感受过神马‘母爱’的，现在也更不在乎，忘了我也无所谓吧。再说爸爸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念妈妈，如果妈妈好了……如果她好了。”暗自捏紧了拳头，“那么，她和爸爸还会像以前一样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像之前没有我的时候一样。”
狐小晴一惊，“小竹子乃要连乃爸爸的对乃的记忆也删除吗？”
“不然怎样，只有妈妈忘了我也没用吧，删了她的记忆后，我和她本就不能再见面了不是吗。一直都是我连累了爸爸这么多年，让他和妈妈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吧。让爸爸带着有关我的记忆和妈妈生活他怎么可能会快乐，不如一起删了，把他们安排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新地方，他们为了我已经错过了太多年不是吗？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完美啊。”
虚竹话一说完，偌大的屋子顿时寂静了，每个人都怔怔地看着虚竹，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神色。
轻声叹息，段誉俯过身将虚竹揽在怀里，抚过她的脑袋按向他温厚的胸膛，俊雅的面容如水般柔和，线条完美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道：“小竹子，那你哭什么？”
一丝晶莹默默顺着肌肤滑下落入他的前襟，是虚竹忍了很久终是没忍住的泪水。
“我没有难过的，真的，明明这样做是好事，对大家都好……可是。”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不知道被谁欺负了的委屈感？虚竹说不出为什么。泪水却诚实地应对了心中的感觉。
段誉却是懂的，“大家都会圆满，你也会，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