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瑶争辩道:“我们没说什么啊。”
弗止不屑一顾:“说是没说,可是我看懂了。”
祁远也望着他,问:“你倒是说说,看懂了些什么?”
弗止看了杵在殿中间的两人一眼,对祁远说道,“都看懂了。比如,小四刚进来的时候问你,他们两个怎么一副见公婆的样子。然后,你回了她一个眼神,说,我也不知道。”
弗止又指了指落瑶,“随后落瑶又问,以前怎么不知道,程誉的红线,原来是栓在月神这里?”
“你又指着程誉,朝落瑶摆了摆手指,这个我还是不知道,要问程誉。”
“最后,落瑶张大嘴‘喔’了一声。”
这下不只落瑶和祁远,连程誉和月神都满脸黑线,程誉看了一眼旁边的洛笛,语气带着点哀怨对弗止说道,“神君,我觉得您不去给司命星君指导指导怎么写命格簿子,真是天族的一大憾事。”
祁远对这句话非常感兴趣,接过程誉的话头,“你也这么觉得?”又转过身对弗止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要不要设两个司命,一个女司命,一个男司命,毕竟男女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你从上古时期直到现在,做的梦都要比我们活的时间长,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得多,用这颗奇葩的脑袋写出来的命格,定是十分精彩的。”
提到“上古时期”这四个字的时候,落瑶发现洛笛又看了弗止一眼,眼里露着一丝了然,如果刚才洛笛还在犹豫着怀疑,现在想必已经猜出了弗止的身份,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小仙,能见到弗止真容委实不容易,即便是落瑶,要不是因为她娘亲孟芙蓉的关系,怕连弗止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知道吧。
弗止在八卦的时候特别好说话,慢条斯理地说道:“偶尔指导指导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总归不是大男人做的事情。”
祁远睨着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问题要请你指导指导。”
难得遇上天君这么不耻下问,弗止的身体往祁远的方向挪了挪,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你说。”
“你方才说他们像是在见公婆,我记得那时似乎只有我和你坐在他们面前,我们不妨推敲一下,到底谁是公,谁是婆?”
噗嗤一声,洛笛的修为不到位,笑了出来。
程誉紧绷着脸,忍得极为辛苦,眼光不时地扫向洛笛。
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正谈论得欢,落瑶却有点心不在焉,若在平时,弗止和祁远这么贫嘴,她也会插上一脚,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显然已经不早,心里开始焦急起来,用眼神拼命示意着程誉。
不知为何,程誉的注意力难得有些不集中,倒是洛笛大概觉察到落瑶的心思,依次向各位作了一揖,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小仙刚好准备出门当值,路上遇上程誉仙官,方才顾着赶路,他还未来得及同我讲,不知陛下找我所为何事?”她这一番话恰当地给程誉找了个台阶,又顺便缓解了弗止的尴尬,弗止不动声色地瞄了洛笛一眼,真是个上路的姑娘。
祁远:“什么都不要问,今天就在我殿内当值吧,谁问起都不用交代。”
洛笛听明白了祁远的意思,顿时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大好,这日月星辰如同人的命格轮回,自有其运行的轨迹,何时布月何时布星,一千年前找陛下您商议过的,一旦有变数,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只是我这里,卯日君,流云君,各路星君那儿,都会跟着乱套,天君您是知晓的,恐怕这……”
此刻,程誉走过去在洛笛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洛笛马上用吃惊的神情看了看他,程誉又用无比肯定地回了她一个眼神,洛笛垂头思考了一瞬,谨慎地开口说道:“陛下,事不宜迟,小仙这就布月。”
祁远点头默许,弗止则看着程誉和洛笛,一脸似笑非笑。落瑶则在思考程誉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洛笛在一句话之后改变了主意。
洛笛说完,手一挥,整个耀清宫漆黑一片,随后,她指尖逐渐亮起珍珠一样的一点星光,因为天黑,这一点点星光显得光亮无比,随着她口中念念有词,星光慢慢变大,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孕育成形,没过多久,洛笛手上出现一轮新月,就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不同的是,里面像是装满了水,满得要把薄薄的月亮皮撑破。因为重量,压在洛笛手上被碰触的那部分表面凹陷了进去,随着洛笛轻轻一拨,马上又恢复原状,看上去似乎非常……有弹性,落瑶想起了在凡间时给冬冬买过的棉花糖。
若是仔细看,其实这个月亮有点像小时候经常在北海上玩的泡泡鱼的肚皮,在洛笛手上圆滚滚地晃来晃去。要不是现在救人要紧,真想过去捏一捏。
洛笛用双手轻轻捧起圆月,表情虔诚得似是在行什么仪式,她施了个法术,月亮颤悠悠地晃了晃,但是没挪动位置,洛笛又轻声念了句什么,似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月亮这才拖着笨重的身子,不情不愿地升到半空中,莹莹的光照在所有人脸上,众人都被这么美的法术和场景吸引住了。
光是在室内看就如此美丽,若是衬着远山流水布月,这样的美丽会演变成震撼吧。
此时,有人突然说了一句:“月神请回避一下吧,我们有事情要做。”是弗止的声音。
洛笛居然也不问是什么事,点点头,略弯着腰退了出去。
洛笛刚退出去,弗止就跟落瑶示意。落瑶连忙把无根水和药丸递给祁远,祁远用两根手指捏着七彩药丸,没有片刻犹豫,一仰头,就着无根水咽了下去。
落瑶眼睛不眨地看着他,程誉依旧面无表情,弗止虽然又倒在那椅子里,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祁远,观察着他的脸色变化。
祁远回给他们一个没事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我说你们大惊小怪还不信,这不是……”
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似是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嘴里吐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落瑶吓得花容失色,忙去扶他,却担不住祁远的重量,和他一起瘫倒在地上。她用袖子擦着祁远嘴角的血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弗止两步并一步到他面前,着急间被脚边的凳子绊了一下,踉跄着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跪到祁远面前,可此时没人有时间笑话他,弗止抓起祁远的手腕把了把脉,半晌,脸色黑得不能再黑,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点薄怒:“我不是跟你说过,这几日不能……你们昨晚在一起?”
落瑶听到这句话,睁大眼睛迷茫地看向祁远。她不跟祁远在一起那跟谁在一起?落瑶瞬间明白弗止说的“在一起”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顾不上脸红,问弗止:“没人跟我说这几日我们不能在一起啊。”
弗止道:“我怕你脸皮薄没跟你讲,但是跟祁远是千叮万嘱过的。”
落瑶一阵无语,她舍不得责怪祁远,只能怪自己。
看到落瑶一脸自责的样子,祁远想安慰她给她一个笑容,却因为剧痛,终究没笑出来:“我没事,就是,心口有点闷而已。”
弗止缓缓站了起来,“一个再好的医生,遇上不听话的病人,也无能为力。”
落瑶抓着弗止的衣角:“这是什么意思。”她必须亲耳听到发生了什么事。
弗止这时反而笑了出来:“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最清楚,本就已经被洗心丹耗费了大量元气,再和你这么一折腾……我真是不明白,你若真不要命了,还让我费心费力研究这些药丸做什么?”前一个你是指落瑶,后一个你是对着祁远说的。
落瑶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天旋地转,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和他……”她甚至不知道该跟谁说对不起。
祁远用尽力气抬起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下去:“不要总说对不起,该说这三个字的是我。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没告诉你,在你回来之前,我就不想活下去了,我知道服用了洗心丹,十个弗止也救我不能,否则,也不会被列为天族禁药了。”
祁远停下来喘了口气,疲态尽显又说道,“落儿,我们分分合合了这么多次,都是我的不对,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倒回去,那样我一定躲着不让你看到,你就不会认识我,不会遇到这么多伤心事,依然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可是我没那么伟大,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早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让你只看得到我一人,然后让司命重新写我们的命格,把你生生世世栓在我身边。”说到这里,祁远的眼神已经出现迷离,“还好,这一次我总算不用看着你离开了。”到最后,祁远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里的情绪太复杂,她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