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嘉元帝一身的杏白滚金边上绘如意祥纹的常服,此刻正是坐在大殿之中手中握着的是一本书,因着卷起所以并未窥见其名字,一旁的包公公近身伺候着。
状似是不经意间,嘉元帝出声问道:“你觉得今日看见的那个女娃如何?”
包公公一愣,没有想到嘉元帝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那个女娃怎么样他不知道,此刻也是摸不准嘉元帝的态度,所以只能是将人往好了夸去。
“那姑娘奴才瞧着端庄大气,举止雅然,相貌也是不俗,该是出自大家。”
说完也是不见得嘉元帝的动静,包公公只得是低着个头站在一边,心里头琢磨着,早些年的时候北淮王府想要给北淮王世子说亲事却是被嘉元帝给挡了下来,这一拖也就是五年,始终未见得皇上再提起那个话头,以为是忘了,却不想今日突然间问起那个姑娘,莫非是想着……可是身份不如世家贵女,亲王郡主来的尊贵,最多也是是一个妾了。
未等得多时,外面便是已经有人进来通传说是人已经带过来了,嘉元帝召了进来,见得姚珠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这时才慢慢的放下了手上的书,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嘉元帝并未叫起,所以姚珠只能是跪着,不过好在室内皆有炭火,地面虽凉,但是比起外面已经好上太多了。
心中彷徨忐忑之际听得嘉元帝开了口。“你是何身份?又是如何被四皇子找见的?”
四皇子?
姚珠没有听说过,不过她既然是被方索带过来的,想必方索是四皇子门下的人。
“回皇上的话,奴姓姚名珠,原为平州人士,家中本是书香世家,后败落为嫡母所卖,辗转间到了绵州的仕女坊。”姚珠原本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仕女坊说出来,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不过即使是自己不说想必嘉元帝肯定也是会严查的,与其等到嘉元帝查出来给自己定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从实招了来的实在。
“后仕女坊涉进大案当中,坊中主事身患麻风,坊中姐妹都散了,我便是到了钟府上,因着府中姨娘另有所图,便许我以表姐妹相称,后钟府舅老爷从帝京归来,带来皇上寻阴时生人的消息,奴便被带回了帝京当中。”这话虽然说的是模糊,但是也绝无虚言假话,即使是查证出来也是寻不到错的。
上座的嘉元帝从听到仕女坊的事情之后便是一直沉默,忽又想起他突然间急召阿珉进京还不就是因为仕女坊的事情吗?不过也并不是因为四皇子所言阿珉与仕女坊有密不告人的关系,反而是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很大,若不能及时的处理恐会被有心人所利用,眼前的平静让他看来都隐藏着巨大的风暴,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密旨会给阿珉带来这样的灾祸。
嘉元帝心头微疑,这仕女坊他也不是听到第一回了,多年前也便是有了这么一点印象的,偏着头看了看包公公。
包公公会意,在嘉元帝的耳边轻轻解释,“宫中的静妃娘娘也是出自仕女坊的。”
嘉元帝了然,静妃其人也到真的是如同这封号当中的静字一样,性子恬淡,不过容貌也倒是出挑,却也及不上眼前这个人。
久久未听见嘉元帝说话,姚珠心中忐忑更甚,头也垂的更低。
“世子已醒,并无大碍,明日便可以回府,你既是无依靠,且说起来对于世子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朕许你随同世子回府,如何安置且听从他的吩咐。”
嘉元帝想着既然是北淮王府见着阿珉身边没人,这不朕现在便是安排一个过去,不过阿珉的婚事你们还是插不了手,这世子妃可得是由他同皇后好好的选选。
姚珠应诺,本想着此次事情终了,有机会离开自然是最好的,她还要寻姐姐呢,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形与皇室有了牵连,也是脱不了身了,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希望北淮王世子不要那么早的发现她就是那个让他牵涉进坏钱一案的人才好。
姚珠告退,回到了保元殿,见那床幔和自己走的时候相掩无二,就以为人还是睡着的,放轻了脚步,轻轻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半晌里面传出来了一两声轻咳,姚珠一惊这才想起来该是喂药了,唤来宫女端来药碗,将人叫醒,伺候着喂过药之后,宋珵靠着身后的软垫,姚珠一旁站着,头埋得有些低。
“你叫什么名字?”
姚珠飞快的抬头看了看他一眼,随即又垂了下去。
她知道世子这么问也正常,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念着当初在平州的时候他们也还是在一起待过几日的,这都将近五年的时间了,她不确定世子到底还记不记得她,不过记得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我问这个问题很难吗?你心里面还要琢磨很久才能告诉我?”宋珵向来礼数周全的很,有此一问也不过是看着这人日日在跟前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喊起人来图个方便罢了,不过看见她这么犹豫,宋珵心里面倒是好奇了。
未等到姚珠回话,宋珵又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姚珠猛地抬头,他还记得?嘴唇嗡了嗡说道:“姓姚名珠。”
姚珠?
宋珵听闻心里面不由的转了两转,不消片刻便是想到当年初到平州之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娃,现在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白白嫩嫩的姑娘到底是和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有些不同,这也是难怪自己见着了只会觉得面熟而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人来。
不过当日可是看不出来这女娃会长成今日这般眉目精致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勾人,不过在宋珵眼里最多也只是当得起好看两个字。
宋珵记得姚珠并不奇怪,盖因为当初整治方清河的时候,姚珠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而涉险,后向他状告她的嫡母和方清河二人,不过方清河当时必定是要收拾的,不过其嫡母他可就没有什么权利了,首先哪个府中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可是断然没有庶子庶女状告嫡母的事情来。
不过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带着她去看方清河被斩-首,原本只是想要去试探一下她,却没有当时那么一个小女娃也还就真的跟他去了,念及旧事宋珵眉目间柔和了一些。
“我记得你,不过你现在怎么会在皇宫,还在我跟前照顾着?”
于是姚珠将刚才和嘉元帝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又和宋珵说了一遍,果不其然在看向宋珵时只见他眉头微蹙,姚珠料想他此时心里面肯定是在琢磨着仕女坊的事情。
宋珵记得当初还尚在绵州的时候,也就是动身回帝京的前一日里面他见过原仕女坊里面的一个管事,据那个管事说,当时仕女坊里面的人走光之后便只剩下柳三娘和她的一个贴身丫鬟阿芝还有一个苏姑娘。
宋珵细细看了看姚珠一眼,“你既然是出自仕女坊,那么你们坊中可再有一个姓姚的姑娘?”
姚珠心中一冽,仕女坊中也只有柳三娘和阿芝知道自己叫什么,而其他的人只称自己为姚姑娘,看着这北淮王世子也不像是随便问问的样子,莫非是在试探她什么?
“我知道一个,那姚姑娘深得三娘喜爱,又住在三娘后院,平日里我们都是很少见到的,至于其它的姓姚的姑娘想必也是有的奈何仕女坊太大,我也认不周全。”
宋珵别有深意的看了姚珠一眼,虽然听见她是这样说的,但是宋珵心里面也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世子问姚姑娘是?”姚珠本来是不想问的,可是事关她,不弄清楚宋珵的目的她心里面总归还是觉得不踏实,知道宋珵心里面是怎样想的,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也好做好打算,万一待不下去了,也要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
“罢了,听你如此一说,你知道的那个姚姑娘倒不是我要找的人,不过还好本世子在绵州之时收留过刘姓人,他曾经是仕女坊的管事,我再去问问他就好。”
刘姓人?那么一定是刘管事了!姚珠心中一惊,不过面上也并没有表露出来,笑了笑不说话。
宋珵见她面色无常,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想必明日便是可以回府了,你到时候在我院子外院伺候着,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要走了,便和我来说,我送你会平州。”
姚珠看了他一眼,“好。”
“今夜你也不必在床前守着去外间歇着,身边有生人我不习惯。”
“好。”
“姚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
时间放佛又回到了初遇之时,宋珵救了她,她给宋珵讲了好几个故事,结果都被评为俗套,原本还以为是他不稀罕的,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又要她来讲。
这生病时候的人心性也都变了,若是他还是那个一切安好的北淮王世子断然是不会听她的故事的,想着他白日喝粥的别扭样儿,姚珠不禁勾唇笑了笑,弯了一双清眸。
宋珵抬头正是看见那被烛火映衬的温暖的笑意,眉目间柔和了一些,低下了头。不过此刻他的心里面却是在琢磨另一桩事情,看着姚珠的眼神也是饱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