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件原本进行的还算秘密,没有惊动别处的人。可惜你不去惊动别人,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不会注意你。所以,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传进了柳承徽的耳里。
“太子妃正在帮周奉仪大兴土木呢?想是把碧水宫修膳一新。奴才记得,先皇是留下遗训的,任何人都不许动碧水宫。太子妃娘娘如此行事,怕是有些不妥吧!”那报告之人说得小心翼翼,还不时地看着柳承徽的脸色,发现柳承徽脸上的淡淡的,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便大了胆子说下去,“奴才以为,这事承徽娘娘该管管。”
“你可别瞎叫,这东宫里当得起娘娘二字的,可真是太子妃。若是别人把这话传进太子殿下耳里或者太子妃耳里,怕是不好。”柳承徽嘴里虽然如此说着,心里却是很高兴。你看,连个有眼力见的下人都知道,她迟早是做娘娘的。
“承徽娘娘谦虚了,凭着太子爷对娘娘的这份宠爱,做娘娘是迟早的事。”那人谄媚地笑着,“您看,眼下这事,会不会是个机会?虽说眼下东宫之内,实在无人可以与你一较短长,但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况且,那两位主,可个顶个的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人说得颇为恳切,一脸我忠心为你,都是会你着想的样子。
人有时间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起什么坏心,只怕那有坏心的人挑拨你。丁柳儿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害羽汐,可也经不住这挑唆之人的诱惑,想着李承嗣对羽汐那一份不同寻常的目光。虽然她不是能够很肯定那便是爱,就单为着那一份与众不同,她也便要存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的。
“你下去吧!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不愿被别人看穿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坏心思,她如此说道。
“那……,奴婢告退。”那人其实是想从中捞点好处的,最起码要让柳承徽对她刮目相看的,谁承想柳承徽轻描淡写地便把她给打发了,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便退了下去。
是晚,柳承徽与李承嗣两人柔情蜜意,耳鬓厮磨以后,她若小鸟依人般偎进李承嗣的怀里。
“殿下,听说姐姐派人去大肆修葺碧水宫,依妾身之意,恐怕不妥。”她娇嗲嗲地说道。
“怎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李承嗣的话听着平淡,其实心里已经储起了一股怒火。他平生最恨别人在后面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了。别说这件是昨晚羽汐已经派人征询过他的意见,即便没有,一个太子妃想要稍稍修葺一座废旧的宫殿,也还是有这个权利的。此时,柳承徽越矩指责她的不是,难免会让产生反感。女人只是用来用的,兴之所至时,偶尔宠一宠的,可这并不代表,她们能够在他面前指手划脚,左右他的思想。
“不是,妾身只是觉得姐姐这样做有欠考虑。先皇不是留有训诫,说不许人去动用碧水宫的一草一木吗?姐姐这样做,会不会太有点不把先皇放在眼里。”柳承徽没有感觉到李承嗣的怒气,还在悠悠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本宫置先皇遗训于不顾吗?”李承嗣推开她,霍的起身,把柳承徽吓得不轻。
“没有,怎么会,臣妾哪敢有这种意思?”柳承徽惶恐了,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小小的承徽,怎可以在背后说太子妃的不是?本宫不喜欢乱嚼舌根的女子,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周媚儿再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亲表妹,即使没有夫妻之义,也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不是太子妃昨日去探望她,发现她现在的处境,说不定她就病死在了碧水宫。柳儿,现在东宫家务交由你打理,你不但知情不说,还多方给她难堪,你是不是想置本宫于不义?”
“不不不,妾身没有那种意思。”丁
柳儿连忙摆手,一张原本红润的脸蛋,霎时变得血色全无。
“这东宫上有太子妃,下有两个良缓,另外还有木清和安姑姑悉心打理,那些事务你就不必揽在身上了。”李承嗣从床上起来,也没有吩咐人侍候,自己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那么晚了,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柳承徽站在床上,一只小手抓住李承嗣的衣衫,半带哀求地问道。
“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这便回书房处理公务,你且睡吧!”李承嗣扳开柳承徽的手,继续整理自己的衣衫。
“殿下,留到明天处理不可以吗?”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若是让周佳慧和万玲儿知道太子爷,在她这宿着半夜离开了,指不定会在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你睡吧,我走了。”李承嗣穿戴整齐,便向门外走去,头都未回一下,背影肃寒,高不可攀。
丁柳儿此时才知道自己错了,恩宠是别人给的,想给你的时候你便有,不想给你的时候你便什么也没有。情爱之事,更是不可以一厢情意,你以为你得到,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得到。她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李承嗣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是储君,未来的皇帝,看事情永远都只会从大局出发,怎么会被儿女情长所左右,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对南宫羽汐刮目相看,两人却能够相敬如“冰”的原因,不是他不想宠她,是因为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太喜欢她,而失去了一个作为君主的判断力。自己是何其渺小啊,却非要去做发蚂蚁搬石之事。结果呢,只怕这表面的恩宠,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您还是让奴才叫上些侍卫跟从吧,若有个什么事,奴才可担当不起。”木公公跟在李承嗣的身后,苦着一张脸。虽说是在东宫吧,还是应该小心为上啊!太子殿下如此在这漆黑的园子里转悠,万一遇上个刺客可怎么办?
“本宫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转转,打什么紧。让那些侍卫吵吵嚷嚷地跟着,还不把本宫给烦死。”李承嗣颇有些烦躁着木清的絮叨。
看出李承嗣的不满,木公公也不敢多言了,只能胆颤心惊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侍卫们跟着你,有哪个敢发出半分声响的,你会觉得烦,八成是心里作怪。
两人绕着那园子墙根的小径慢悠悠地走,走着走着,便走到幽竹苑的墙外。隔着一堵薄薄的墙,李承嗣能够听出里面传出“叮叮咚咚”地琴音。
是一首李承嗣从未听过的曲子,哀怨缠绵,如泣如诉,似乎饱含着说不尽的离伤,道不尽的别情。李承嗣的脑中忽然闪过这样的一副画面,羽汐站在案前,手抚清韵,脸上满是哀戚,正用朦胧的泪眼看着前方。她是在思念谁,为什么会泪流满面?手指轻拂出的每一个音符,似乎都是一颗饱含着痛苦的泪珠。跃出的每一个音响,仿佛都是坠地的刻骨思念。
她心里该装有多少哀思,才会弹出这令人肝肠寸断的琴曲。
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呜呜的箫声,似有若无的应和着这琴音。绵绵情意,化作东流的春水,汩汩而来,声未至,音已尽,但是情却包含在空气中,久久都挥之不气。
那个吹箫的又是谁,为何他会如此了解弹琴之人的心境,是用这隐隐的箫声安慰她吗?
李承嗣不太能通乐理,可是直觉的,他便这么想了。
琴音却在这时“铮”的一声,戛然而止。显然,她是被箫声扰了心神。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
隔着一堵墙,李承嗣清晰地听到了阿俏的呼声,他的心也颤了颤,被那锐利的琴弦划伤,她疼吗?此时,他倒有些恨自己因为练武而造就的这双听力敏锐的耳朵了,同时对自己这样的心烦意乱也很不满意,她疼不疼,关自己什么事?即便有事求他,她都不愿亲自上门。可是,自己去见鬼的答应了,似乎只要是她提出来的,他
便会不假思索的答应。其实,昨天晚上,他并不是没有想起先皇的遗训,可还是不忍拒绝地答应她。惦念自己与周媚儿一起长大的情份,那都是鬼话,只有老天爷知道,不时他一听是南宫羽汐求他的,他便一口答应了,心里想着,这是她第一次求他,她总算还是有求于他。
“我没事,阿俏不用着急。”房内传来阿俏走动时的急促的脚步声,大概是正在寻药。这急促里,有着南宫羽汐,淡淡的清冷声音。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看着窗外明月,羽汐轻声唱了起来。除了一些虫子的唧唧声,便余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空旷里低回婉转,萦绕耳际。
李承嗣听得怔住了,他没有想到,她原来是如此多才多艺的一个人。不但弹得一手好琴,有着高明的医术,原来还能够把歌唱得如此婉转动人。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她,总以为她只是一个江湖毒女,仗着父亲与哥哥的威名,才在水月山庄过得如鱼得水。原来,她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可是,若是她只是水月山庄的大小姐,只是南宫傲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为何她有如此凄凉悲伤的思念。到底是谁,在这样的夜里勾起她这样无穷无尽的彻骨思念?
“阿俏,你说,若我死了,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抬头看着那天上的明月便会想起我?”歌罢,她仰头看着那散发淡淡冷光的月亮问正在给她抹药的阿俏。
“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小姐不会死。小姐必定能够长命百岁,安康长寿。”阿俏声音又快又急,很显然她被羽汐这句话,触动了心思。她不想羽汐死,不容许羽汐死,甚至不喜欢听到羽汐说到死这个字。
“阿俏谢谢你,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你知道的。若是没有那颗药,我现在便已经不在了。我不怕死,真的,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样便死了,那些在天上的亲人会怎么看我,我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羽汐的声音飘渺的似乎随时就会随风飘散而去,月光下的人影也显得特别不真实。阿俏心头一慌,下意识的便用手去抓。
“我不会让小姐死的,我去求他。”阿俏说完,便转身欲往外飞身而去。
羽汐抓住她,笑着说道:“若你的求情有用,我早就没事了吧?”
阿俏沉默,她默认,她并不是从未求过情,只是她的求情又能改变什么呢?
“小姐,总会有办法的。他不会那么铁石心肠的,他的心里其实是有小姐的。”阿俏咬着唇说道。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小姐。可是,她不能确定为了江山大计,小姐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他现在正用着小姐的命去要挟南宫羽轩,若有一天,他的愿意达成,他会不会有更疯狂的举动,她不知道,心中哀哀的想。
“他,是谁?”李承嗣喃喃自语。她们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他很愤怒,南宫羽汐在这样的夜晚思念着别人,心口又说着这样莫明其妙的话,他作为丈夫,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腾身他想要飞进幽竹苑,却被木公公死死地拉住。
“殿下,不妥,不妥。”
“为什么?”
“从刚才娘娘和阿俏丫头的对话中,奴才似乎听出了娘娘身体违和,还颇为严重,娘娘却从未跟殿下提起过,必是有什么苦衷,若殿下如此闯进去,娘娘必然警剔,以后若想要查明真相,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承嗣当然也听到刚才主仆两人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是心情烦躁想要当面问羽汐一个清楚,并没有往深层里想,经木公公一提醒,心中确实警醒了几分。若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会不会跟自己也有关系。想到这,李承嗣也不由得凝重起来,既然他们要瞒着他,他一定要暗中查个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