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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头脑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这是他用一万个脑袋也想不到的结果,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平生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居然是他的亲妹妹,他心里对父母涌出一股不是滋味的恨意,为什么他们要把大妈赶出门,现在让他尴尬地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刘素素要跟出来被高运达拦住了,此刻他不知道该和什么人来说说这件事,哪怕有一个问问他有多委屈也好!
天旋地转一样,他才发现他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其实他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她,可是当他看到她低着头看书的样子,她那温柔的侧脸深深地打动了他,从来没有一个人激起他心底的无限温柔,她是那样温婉,如同涓涓的河水缓缓地流入了他的胸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已经牵动着他的心,跟着她笑,跟着她恼,就在他自己无限沉醉的时候却突然一个惊天霹雳打在了他的头上和心里!
一整天他都食不知味,躲在酒楼里不肯走,他不是想买醉,那不是他高仪轩应有的风度,然而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喝醉,这样就可以忘掉一切烦恼,忘掉赵槿是自己妹妹的事实!
一路上冷风吹到他的额头上,有些清醒,他突然想到父亲的话:“如果她同意我就同意!”他知道一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看到赵槿,想要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算是兄妹怎么样,大不了不要孩子!一辆黄包车跑过去,车夫喊了一句:“不看路啊,要不要命?”他打了个激灵: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龌龊极端的想法?
跌跌撞撞地来到学校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不让他进去,他只好趴着门大声喊:“赵槿!赵槿!”。
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过来说:“你等等我给你进去叫,别大声喧哗,这是学校!”说着转身进去了。
高仪轩支撑不住一只手抓着门,全身的力气都趴在了门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这是为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赵槿出来一看是高仪轩转身就走,高仪轩一把抓住她:“连你也欺负我?”
“你可是堂堂的高家大公子,我一个小教书先生,我欺负你什么?我还在上课,请你回去吧!”
谁知道高仪轩一个不稳靠在门上倒在地上了,他死死抓住赵槿的手:“你嫁给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赵槿拼命往下拽他的手:“你疯了?”
他冷笑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我,我高仪轩,高家的大公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看你这个样子八成是知道了,你们为什么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我你是高仪轩,如果我知道你是高家的人,打死我也不会为你工作!你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高仪轩的脑子里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他扶着门站起来,向赵槿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你的生活了,对,我难受是我活该,谁让我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赵槿心里一阵难过,这个人虽然是刘素素的亲儿子,可是比起高仪敏来让她感觉亲切得多,小时候自己每次受伤或者被先生罚抄写的时候,都是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哥哥在旁边陪着自己,他那时候有一个小小的药箱,里头放着爸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西药,自己受伤的时候他就一声不响地打开小药箱,低着头给自己擦药。这些尘封的记忆如同洪水一样涌来,赵槿的心,痛痛的,看着高仪轩的背影,她难过地低下了头。
今天她早早地回了家,一进屋就躺在床上,林雪梅问她话她也不怎么答,嗯啊了事,快吃晚饭的时候江昊过来了。赵槿猜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没搭理他,江昊在旁边站了半晌,他久久地沉默着,可是赵槿感觉满房间都是他的声音,最后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赵槿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想起鞠萍昨天来的信,决定给鞠萍写信告诉她自己如今的处境。
“亲爱的鞠萍:
见字如面!知悉你和易之在前线已经结婚,真为你们感到高兴!伯父伯母都很高兴,只是感叹不能亲自参加你们的婚礼,两位老人一切安好,勿念!
我最近真是很烦恼,高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怕我和妈又要搬家了,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高仪轩居然说喜欢我,还跑到学校来闹,这样一来江昊也知道了,高仪敏肯定也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还有我和江晨在一起了,可是李茜很不高兴,总是生气,隔三差五就找我的事儿,虽然江晨很理解我,可有时候也难免争吵几句,我妈劝我干脆结婚算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我知道你很是忙碌,如果有时间,盼望你回信,一解我心头疑惑。”
放下笔她抬起头,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大概是快十五了,明亮得很,好像一个巨大的灯笼里的那团火,让人心里无限向往。她心想,高仪轩这会儿应该酒醒回家去了吧。
高仪轩可没有那么快把整件事消化掉,他一个人在小酒馆里喝得不省人事,大虎带着人四处找,可谁也没想到他把自己灌醉在了小酒馆里,被人扔在了门口。
江昊下午来过并不是想要落实赵槿是不是高歌的事,他是想告诉她他要对高家动手了,如果她阻止了他,他或许会停手,可是他没有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高仪轩一样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西山的仓库很隐秘,纵火的那小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听出来,自从知道那个隐秘的所在,江昊就一直伺机而动,当然这个可以和二虎打听,可是如果二虎泄露了消息,他将前功尽弃,所以这件事除了放火那小子和老张,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江昊答应他,干完了这次给他五千块让他跑路,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两天高家乱成一团,今天高仪轩又失踪了,高运达派了所有能派出的人,他便借机和大虎二虎说:“把西山的人也派出去找少爷,这样人多快一点,不然让黑道绑架了就惨了!”
大虎听闻赶紧照办,一点怀疑也没有,刘素素气得唉声叹气,连说自己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都跟他爹一样是个情种,高运达不睬她她也不愿意和高运达说话。
汽油已经提前好多天放在了山脚的一个挖好的洞里,趁着天黑,老张和那小子在仓库和厂房的四周都洒上了汽油,因为怕暴露,厂房只在看不见的一边撒好了汽油,老张是老司机,他懂得看天气,两个人趴在山坡上就等着起风。
果然到了半夜的时候,风就起来了,他们先把仓库点着了,又退下来把厂房也点着了,火借着风势已经烧个半个山头,看守的人看见半山上是火,还老远地看,庆幸不是自己的地盘,可回头一看,厂子也着了。半山上看守的人向他挥动衣服,他只好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下来摇了摇,意思是没人。
眼看火要把厂子都烧了,看守的人只好退出来,厂子里头还有几个趁着黑装货的工人没跑出来,大概是烧死了。他们四处看看没找到什么人,就赶紧跑到高家来报告。
老张和放火那小子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从另一条小路撤下来,他们早就有准备,在山脚的古庙里放了两件衣服,下来的时候在河里洗了澡换好,这样身上没有油烟味儿。两个人在进城的路上分道扬镳,老张告诉他:“你先出去躲个把月,到时候想回来再到破庙里找我。”
“我知道,你也要保重。”
当下老张去了妓院,妓院里的老鸨不分人,只要有钱就是大爷,所以痛快地给了他一见包房,他要了一个姑娘,在里头呆了一个礼拜,这是后话。
大虎和二虎找到高仪轩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把他弄回家,丫头老妈子伺候上床睡觉,高运达气得用拐杖戳地:“混账东西,一点小事就喝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江昊一夜未眠,他闭上眼睛等着天亮以后的精彩大戏,高仪敏以为他惦记着赵槿,赌气睡下了。可还没到天亮就听见大门开的声音,大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西山的厂房和仓库全被烧了!”
高仪轩冲上前去揪住大虎的领子:“你说什么?看守的人都死绝了吗?不是晚上也有工人开工的吗?”
大虎沮丧着一张脸哭着说:“少爷,昨天晚上刮大风,厂里的人手又派出来找你了,就几个人,火太大,根本来不及扑就烧光了。”
“一点不剩?”
“一点不剩啊!”
高仪轩颓然地坐在地上,前几天刚出了一批新货,昨天晚上装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局长和市长能要了他的命!不过现在是天灾,不能全怪自己,那么大的风有点火星不就着了吗?
高运达穿着睡衣出来,看见儿子在地上坐着,一派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就不悦:“看你那副样子,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厂房吗?本来也不是大的地方,里头也没什么要紧的设备,还把你愁成这样,以后怎么做大事儿?大虎,你别一惊一乍的,这大清早的,找人去把厂子收拾收拾,有没有伤到人?”
大虎这才恍然大悟:“看守的人都跑出来了,有三个装货的工人,两个死了,还有一个没人样了。”
“赶紧联系家属,对人家提出的一切要求都答应,我看这会儿了媒体也封锁不了了,索性一会儿开个记者会,把事情说清楚,仪轩你赶紧联系警察局长,这件事请他务必帮忙,一定要维护高家的社会形象,明白了吗?”
高仪轩被老爹的一顿臭骂惊醒了,他这才爬起来给局长打电话,局长却先过来了:“老弟啊,我亲自去的现场,你放心吧,这不过是因为工人不守厂规,随便乱扔烟头,加上昨天晚上风势过大而导致的,记者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
高运达不知就里,包了一根*给局长,局长笑着推辞了几下就收下了,高仪轩眼看着他拿走了那根*,等他走后高仪轩说:“他还没干什么你就给了一根*?”
“这还没干什么?碰上这么精明能干的局长替咱们收拾烂摊子,你还想怎么样,毕竟死了两个人!”
高仪轩心想:“他当然上心了,这里头有他的股份!”可是也没法和高运达说实话,只好点了点头。
记者招待会当然还是要开,当着许多人的面,高仪轩又是道歉又是发慰问金的,还表示以后两家的孩子都可以到高家的厂子里来上班,用不辞退,两家都是老实的农民,千恩万谢地哭着走了。
高仪轩也松了口气,傍晚的时候局长的电话就来了:“老弟,这批货可是不少钱呢,我知道你老弟不缺钱,可市长说了,咱们可是吃公粮,没有外财日子简直都没法过啊,你看这批货的损失怎么算啊?”
高仪轩知道对方没法惹,咬着牙说:“这笔损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