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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双手插兜走出了监狱,外头没有一个迎接他的人,他在里头关的太久了,阳光显得那么刺眼,狱警拍拍他的肩膀:“江老弟你可算熬到头了!我真担心你一辈子就在这里了。”
“你担心我?鬼才信呢!”
“我也快憋死了,我就负责看你一个人,你不出去我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回见!”
江昊头也不回地向后摆了摆手:“不见!”
他站在大街上拦黄包车,人家都绕着他走,他摸摸自己的胡子和头发,不禁笑了:“有那么怕人吗?”
反正阳光很好,自己干脆溜达回去。他心情极好,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真没人认识他!要是坐个几年牢估计都能骗人说自己是外国来的大胡子了!进去的时候还是冬天的雪白,现在树上都冒了新叶子,满城都是绿草幽幽,有年轻的女子已经穿上了露大腿的旗袍,妈的!在里头住着都不知道什么年月了!这帮孙子,到底关了自己多久?再不出来就得失语症了!
山路也变得那么长,他恨不得马上回到家里抱起小依,然后用自己好不容易长长的胡子扎扎他的小脸,晚上吃王妈做的炸酱面,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躺在被窝上看一会儿《水浒传》,多美!
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他使劲掀门铃,出来一个黑粗的小伙子,不友善地问:“你找谁?”
“你新来的?小月呢?我是二少爷。”
“哪里来的流浪汉,要饭要到孙府了。我刚才正和我们二少爷玩骑大马呢,被你个疯子叫出来,走开走开!”
“你说什么?孙府?”
“是,你不认字啊?没看见牌子啊?”
江昊这才看见门外挂着一个黄铜的牌子,赫然写着“孙府”。
黑小伙子已经走远了,他才拍着大门喊:“那原来的江家呢!”
“不知道,搬走了。”
江昊恍然觉得这不是真的,就因为自己进了警察局,江家就全家被迫搬家了?连房子都没了?到底怎么回事?江晨没有保住江家?他们去了哪里?
他冲进学校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把他死死地抱住,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找张易之先生,大爷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是他的好朋友!”
“胡说!这里是学校,你再闹我就报警了!
“大爷,我真是他的好朋友,要不你找赵槿也行,她也认识我!”
“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找人把张先生叫来,看他认不认识你。”
张易之吓了一跳:“江昊?”
“幸亏你认识我,要不我就得让人家当成疯子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哦,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我说话还这么讲究?我今天放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放出来了,大概是关着我也没什么油水了。对了,我回家去了,可是换了一家姓孙的人家,说我们家搬家了,你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吗?这么长时间一个人我都没有见到,没出什么事儿吧!”
张易之跟校长请了假,带着江昊去理发洗澡,换了一套衣服,江昊摸了摸自己滑溜溜的下巴:“别说,还真不习惯。”
回家的路上张易之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讲了,江昊一言不发,等进了家门,王妈抱着江昊又是哭又是笑,江昊搂着王妈半天说了一句话:“王妈,我想吃炸酱面。”
“好好,王妈这就给你做去!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今天小依学校叫他去,刚走了没一会儿。”
江昊和张易之吃了饭,王妈又絮絮叨叨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江昊大体上也听明白了,低着头说:“爸的坟墓在哪儿?明天我去看看。”
江晨江昊兄弟两个带着小依,在江老爷子的坟前立了很久,小依哭的不肯起来,江晨温柔地把他搂在身边,手拍着他的脑袋:“小依,不哭了,要坚强,爷爷在下边会难过的。”
他指着西山那边一个不大的厂房说:“看见了吗?就是那片地方,最近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可是却没有看见出货,如今名义上是江氏的分厂,我怀疑这里头有蹊跷。”
“你是说高家拿他做别的勾当。”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这次表面上也是高家救了江氏,不但保住了厂子,还把西山这块地也买下了,把你欺诈的罪名抹去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帮江家呢?总不会是因为看上你,可你也被抓进去了,想来想去这事情从头到尾都和高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就是收购的事情也是李茜去求的高夫人帮忙,不是高家主动收购。”
“就算这些事和高家没有关系,我被抓的事儿肯定也有关系。”
“哦?”
“我被关进去的这些天,除了你进去看过我一次,后来就没有人了,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不让我和外头的人接触,可是后来高仪敏却进去看我了。”
“她去看你做什么?”
“还不是看我的笑话去了,她走了没两天所有的人都被要求不许和我说话了,这几个月差点憋死我。他们高家的关系根基不是一般的深吧,还能由着这个大小姐这么胡来。”
“你有什么打算?”
“先把房子赎回来。”
“现在已经没钱了,更何况,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做到,我听说是卖给了一个做军火生意的,能做军火生意的一定是和军方有勾结的人,当初这房子急于出手肯定是极低的价格卖出去的,虽然不清楚是多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忘记当初我保的那个保险了吗?”
“失火那天我已经去看了,早就不见了,可是我打听过了,没有人去领那笔钱,我怀疑是怕暴露了,毕竟谁去领的钱就是纵火和盗窃的元凶,外国的银行可不如中国的好办事。”
“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他们去了也领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设定了密码,而且用的是暗码,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你是说咱们还能拿到那笔钱?”江晨的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昊。
“是。这笔钱虽然不算大,可是摆脱目前的困境也够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宅子买回来。”
“人家未必肯。”
“事在人为,哥,你不要灰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振兴咱们江家,不能让爹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手刃仇人,让爹在九泉之下瞑目。”
“李茜已经在纺织厂干了不短的时间,可是一点破绽都没有,规规矩矩的做生意。我想如果想找出高家的破绽,就必须进入高家内部的工厂,或者说我们想要找出真凶,也要借助高家这样的大家来帮忙。可目前的情况,高家肯让李茜进纺织厂已经算是很大的情面了,想进入高家的贸易行怕是有困难。”
“哥,你想让每个人都帮着咱们报仇吗?李茜的目的太明显了,我看她不过以此来要挟你就范罢了,你能忍受得了?总不能把赵槿和张易之他们全拉下水帮咱们报仇吧,就算人家肯咱们也不能这么做啊。”
“是啊,王妈跟我提过,让赵槿进高家的贸易行做秘书,我还是觉得这是我们高家自己的事情,何苦把人家也拉下水呢,可我也确实望洋兴叹,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一个办法。”
“你有办法?”
“我进高家。”江昊坚定地看着远处的工厂,在烟雾中如同一个小小的洋火匣子,他心中的仇恨如同关在里头的洋火,一旦点燃,就会拉扯着满山的枯草燃烧,然后焚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