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

欣宜公主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她不情不愿地朝着殿上挪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宾客中寻找着 “叶无量”的踪影。以她的性子,她绝不会轻饶了这个“叶无量”,至于找到他之后是不是要将他大卸八块,还是如何,她倒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甚至德妃对她流露出嘲弄的眼神时,她也是心不在焉。就连皇后都差点儿还真以为她真的病了呢。

宴席热闹非凡,但欣宜公主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宴会上人,所有身穿着湖蓝色衣服的男人她一个都没有放过,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直到曲终散场,欣宜公主辞别了皇上皇后,闷闷不乐地走出了永寿殿,却听到背后有人叫她:“仙蝉妹妹!”那声音慵慵懒懒,却带着娇柔媚气,欣宜公主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叫她。她不耐烦地撇撇嘴,没好气地回过头来。果然见南郡公主正一脸假笑地望着自己,她身边还围着一群风流俊俏、眼神妖娆的伶倌。

因为皇后与德妃的关系,欣宜公主素来与南郡公主明争暗斗,她可没有南郡公主那般善于虚与委蛇,她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原来是南郡公主,找我有事么?”她对于南郡公主连一声姐姐都懒得叫了,既然看着对方讨厌,何必假惺惺地与她多费口舌?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欣宜公主却忍不住朝着南郡公主身边那些风情万种、姿容出众的男子偷瞄了好几眼。

南郡公主对此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得意。她走上前去虚情假意地拉起了欣宜公主的手:“听母妃说妹妹今个儿身体不适,是有哪里不舒服吗?看妹妹身子骨单单薄薄的,这不是还没有出嫁呢,可要多注意保养。”

南郡公主的声音明明是那般温柔娇媚,可她话中带刺,令欣宜公主觉得万分恶心,她干脆抽出自己的手,反唇相讥道:“没事儿,我现在好得很呢!倒是南郡公主前几日在围猎时受的伤怎么样了?我听太子哥哥说,那天你的衣服都被撕破了呢,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瞧去什么?”

南郡公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住了,她的眼神中透出丝丝凉意。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容愈发妩媚放诞:“只是膝盖擦破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个身子若是真被人看去了,非得害他们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呢。”

她故意斜泛秋波,挺着傲人的胸脯风骚地捋了捋额前露出的两绺乌发。而后,她从头到尾扫了欣宜公主一眼,凑近欣宜公主道:“倒是妹妹你今年也快十四了吧,说起来这身板怎么看起来还平平坦坦,像个小孩似的?要不要我送给你一贴秘方,保证你服用了之后身体会变得更有女人味儿一些?”

她虽然是凑近了欣宜公主,但是声音却一点儿都没有放低,倒像是故意说给她身后的那些男人听似的。那些男人果然笑眯眯地打量着欣宜公主,相比丰肌玉骨,体态迷人的南郡公主,欣宜公主确实是单薄了一些。她这会儿又气又恼,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她狠狠切齿道:“赵敏芝,你!”她一时气苦,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南郡公主像是得胜一般笑得欢愉:“妹妹莫要着急,改日我就让人将秘方送到你手上。哎呦,为母妃的寿宴我也忙活了好一阵了,不过总算今日父皇高兴,我的苦心也没有白费。此时我倒是也有些累了,好妹妹,咱们就此别过了!”说罢,南郡公主扬长而去,她银铃般的笑声还回荡在风中,她身后的伶倌虽然对着欣宜公主行礼告辞,但是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轻佻嘲讽之意。

欣宜公主没有她那么多随从,只有一个婢女跟着,她气得都快抓自己头发了。

苏云与众伶倌走在一起,她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看着这场闹剧,她心里思忖着:南郡公主毕竟比欣宜公主年长很多,何况又是巧言能辩,年轻气盛撑不住气的欣宜公主显然不是她的对手。想到这里,她看着欣宜公主的眼神难免多了一丝同情。

欣宜公主此时也发现了伶倌中的苏云正在看着自己,觉得她的面容竟十分眼熟,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

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刚才在御花园中欺负她的“叶无量”吗?怎么一转眼竟穿着女装,看起来还是一个貌若天仙,艳比西子的女人?

欣宜公主叫了起来:“叶无量,你给我站住!”她的声音一下子放得很大声,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欣宜公主气势汹汹地从众伶倌当中挤了过去,一把揪住苏云的衣袖,对着她撕扯起来:“你个混蛋!别以为扮成女人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居然敢欺负到本公主头上来了,还不快点跪下给我磕头道歉!”

“扮成女人?”苏云见欣宜公主一脸怒气,并不像是在说笑。她其实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将她掀倒在地,不过她沉住气来任由公主撒泼。她想起刚才苏巡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心道:“莫非是苏巡招惹了公主?”她立即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柔声道:“公主殿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民女乃太乐署的乐师苏云,若是有哪里做错了还请殿下给个明示。”

欣宜公主见苏云的眼眸中闪着水灵灵的光芒,嫣红小嘴娇美动人,她的声音也像是春天里山谷里的清风那般令人舒心陶醉。欣宜公主心里一个咯噔,眼前这人哪里有半点像男人的?可是……刚才那个叶无量却明明就是个男人呀!她有些抓狂道:“你如何证明你是个女子?”

南郡公主像是看好戏一般打量着她们,她见欣宜公主纠结的模样,讥诮笑道:“仙蝉妹妹,我可以作证,这位苏姑娘确实是京师首富苏敬宇的女儿,世人皆知。苏姑娘每分每寸都是女人,妹妹为何当她是个男人?她若是个男子,那世上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能称作女人了。”

欣宜公主听南郡公主说得信誓旦旦,抓住苏云的手松了些,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真是我认错人了?可是她怎么长得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呢?”

“哦?”南郡公主挑了挑眉,她也想到了苏云的孪生弟弟苏巡,便刺探道:“什么男人?妹妹不妨说说,我或许还能帮你呢?”

欣宜公主气鼓鼓地说:“你可有看到过一个穿着湖蓝色的男人?模样像极了她。”她朝着苏云指了一指。

苏云的心沉了下去,今日苏巡穿的正是一件湖蓝色的衣服。

南郡公主更是觉得有趣极了,追问道:“那男人怎么你了?”

欣宜公主这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脱口而出:“那臭男人顶撞了我,还用腰带……”

“咳咳!”苏云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肺都像是要咳出来了,就这样打断了欣宜公主的话。她虽然不知道苏巡与欣宜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冒犯公主可是死罪,若是被南郡公主抓住把柄,那还得了?所以她故意借咳嗽阻止欣宜公主继续说下去。

苏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说道:“抱歉,民女突然感到嗓子不太舒服。公主姐妹之间的悄悄话,还请我等暂且退避吧。”说着带着众伶倌后退了几步,但是她的一双耳朵依旧仔细听着她们说话。

欣宜公主经她这么一提醒,抬眼看到南郡公主促狭的眼神,她一下子止住不说了。

南郡公主探究地问道:“他还用腰带怎么了?”

欣宜公主心里恨恨道:好险!差点中了她的圈套,若是被她晓得了这等丑事,还不被她和德妃拿去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

她忽然冷静下来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他那根腰带很特别。”

南郡公主眉头微微一皱,她断定欣宜公主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迟到,而是与苏巡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她一心想要套出欣宜公主的话来,这样她才好借题发挥。但是欣宜公主却没有上她的当,于是南郡公主故弄玄虚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十三、四岁,身材苗条个子不高,皮肤白白净净的少年?”

欣宜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南郡公主见过此人?他现在何处?”

南郡公主笑得颇有深意:“见是见过,不过不知道仙蝉妹妹是在何处遇见此人?”

欣宜公主一想不好,若是让南郡公主知道刚才自己偷偷溜到了御花园去肯定会向皇上告发。她警惕起来,表情不自然地说:“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挡了我的路,还顶撞了几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算他走运被他给溜了。”说着,她举步就要离开。

南郡公主见她没有上套,便觉没趣,突然又生出一个促狭的念头,故意大声对着苏云喊道:“咦,苏姑娘,你那个孪生弟弟到哪里去了?我方才见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怎么现在还不见他人影?”她心想着若是让欣宜公主找到苏巡,肯定又能看一场好戏。她向来喜欢捉弄人,只要是她觉得有趣的事情,她一定不会错过,她才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欣宜公主果然回头,对着苏云问道:“苏姑娘有个孪生弟弟?他可有官职?”

苏云只得承认:“不错,民女确实有个弟弟,尚未成年并无官职。”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苏巡这家伙究竟做了何事冒犯了公主?她就这么一个弟弟,绝不希望看着他惹祸上身。

“他如今在哪里?快让他出来见我。”欣宜公主心想:原来此人竟是苏云的弟弟,他居然胆敢冒充大理寺丞戏弄自己,简直是活腻了。

“公主殿下,真不凑巧,他今日吃坏了肚子先行回去了。”

欣宜公主狡黠一笑:“真是吃坏了肚子?改天我一定要会会他,看看你们俩到底长得有多相似!”她已经打定主意,这个“叶无量”一定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到时候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苏云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随时恭候公主大驾。”她辞别了两位公主,一心想要早些回府,向苏巡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