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恨

魏宗宝在榻上睡了两个时辰,方才渐渐苏醒。他正昏昏沉沉之间,突然房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柳娥心急火燎地奔了进来,扑到他床头不住地推搡着他:“少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魏宗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为被吵醒而颇为不耐烦:“怎么这么没规矩!急匆匆地跑过来作死么?”

柳娥一听,眸中射出一道稍纵即逝的阴寒冷光。她装模作样地捶胸顿足起来:“大太太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少爷您快想想办法呀!”

魏宗宝一听,酒醒了大半,瞠目道:“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柳娥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在去镇国将军府的路上,正巧路过香月楼,大太太突然想起镇国将军夫人之前提过香月楼的杏仁糕很中她意,便要我去买一盒新鲜出炉的杏仁糕带去将军府。就在我买糕点的时候,忽然有一群官差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大太太还有所有的其他人一齐抓了去。”

魏宗宝慌了神,酒醉的:“我爹的案子不是还悬着吗?他们凭什么抓我娘?”

“我躲在人群后面听到,一个手举令牌的官爷说什么有人在御前告状说老爷卖官鬻爵,还说给了多少多少的财物宝贝作为贿赂,老爷不肯认,官府的人便凭着御赐令牌抓了大太太说是要逼她说出宝物的下落。大太太一把年纪,又是柔弱女子,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啊?若是真有什么宝物,岂不是很快便会招认了?我知道事态严重,所以急着赶回来通报少爷!”

魏宗宝真是愁肠百结,万一魏夫人经不住审讯供出了赃物所在,那样他们统统都得完蛋!他正六神无主之际,忽闻门外有人禀报:“秦二求见!”

魏宗宝一听,喜上眉梢:“快请他进来。”

此时,一个身穿便服,头戴黑巾的男人闪身进屋。他便是秦二,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他来魏府之前还特意乔装一番。

秦二进来之后,柳娥朝着他溜了一眼,便请安退下。黑衣女子吩咐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眼下巴不得魏宗宝快点儿中计,这样她就能带着银子远走高飞!

那秦二在大理寺任牢头,暗中却替魏宗宝卖命。魏宗宝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给过他不少恩惠,此次刘月瑶被捕之后便是他事先通风报信,让魏浩然将赃物从佛堂转移到别处,使得叶轩搜捕落空。魏浩然在审问期间,还多次利用秦二与外界互通讯息。

魏浩然急切地拉住他:“我娘被抓了?她眼下情况如何?”

秦二忧心道:“我也是刚听说夫人被抓,这一次叶轩做得格外小心,并没有将夫人关在大理寺内,而是在别的秘密处所。而且是由他亲自审讯,以他的手段估计夫人撑不了多久就会招供。”

“什么!”魏宗宝这下更是深信不疑,他怒极而起,愤而将窗边的花瓶往地上一推,咣当一下给摔碎了,他喘着粗气,忿忿道:“好你个姓叶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存心要害我家破人亡?”

秦二却在他耳边提醒道:“魏大人,以防万一,那些宝物可得尽快转移才行啊!”

魏宗宝如梦初醒道:“哎呀!多亏你提醒了我,我这就去叫人将它们转移到别处。那姓叶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呸!他休想!”

不一会儿,魏宗宝带着十余个身强力壮的丁夫风风火火地赶往十数里外的一处荒凉之所,此处枕山面水,倒是个风水宝地。丁夫们凿泥破土,从地下掘出多个沉甸甸的铁箱。

秦二看着这些箱子,想象着里面是何等珠光宝气、金银满目的美景!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

孰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如雷霆一般的冷厉呵斥:“统统站在原地不准动!”

魏宗宝等人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背后山丘突然冒出黑压压的人影,全都是荷刀提枪的官兵,而叶轩一身黑色锦衣,犹如神祗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目光炯炯,摄人心魄。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绯红色太监服,细眉尖腮的白面老头,正一脸鄙夷地看着魏宗宝。他乃御前太监姚文幸,奉天子之命协助大理寺与御史大夫调查案中涉及的贡品外流之事。

魏宗宝眼前一黑,感觉头上五雷轰顶,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却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官兵中走出一个衣着素净、纤瘦清秀的男子,正是冬宁。他走到魏宗宝跟前,一把斩断了铁箱上的锁,将箱子翻开,里面露出一片金光耀眼。

叶轩挑眉质问:“魏大人,这些宝物作何解释?”

“我……我……”魏宗宝只觉得两腿酸软无力,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百口莫辩。

叶轩冷冷地说道:“既然魏大人无法解释这些宝物来源,便要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

魏宗宝发疯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会的,不会的,难道娘这么快都招供了?”他还以为是魏夫人严氏受不住大理寺的严刑逼供把藏宝的地方供了出来。他颤抖地叫道:“我娘呢?你们大理寺到底把我娘怎么了?快放了她!”

没想到叶轩横眉道:“魏夫人在哪里与大理寺何干?”

魏宗宝嘶哑地吼道:“少装蒜了!不是你们把我娘抓起来了吗?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叶轩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疑惑,他沉声说道:“大理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没有证据,我们绝对不会滥抓无辜。魏夫人并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这才赶到此地。”

原来,两个时辰之前,叶轩接到一封匿名书信说魏宗宝今日必会取出赃物,让他暗中盯梢。他起初还怀疑书信的真实性,不过有眼线说魏宗宝带着一众手下匆忙离开魏府之后,他便循着眼线留下的暗号一路追来,姚文幸恰好在询问案件进展,听到此消息便要跟来,于是就有了之前一幕。

魏宗宝突然醒悟过来,他目眦欲裂地瞪视秦二,扯住他的衣领打骂道:“你这混蛋!你不是说娘被大理寺抓走了吗?难道你出卖我?”

秦二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带着哭腔说道:“我明明听到牢头们在说魏夫人被抓起来了……呀!莫非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魏宗宝一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下子跪倒在地,他朝着姚文幸不住磕头乞求道:“姚公公,我冤枉哪,这些宝物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那姚文幸与魏浩然私交甚密。事发之后魏夫人也通过关系给姚文幸塞过不少好处,要他网开一面。可是皇上亲自过问此事,姚文幸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包庇魏浩然。如今魏宗宝被抓个先行,那魏浩然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他断然不会再替他们说什么好话。

此时姚文幸的面容变得愈发冷峻起来,他一挥手,硬声喝道:“将嫌犯拿下!”

待他一声令下,后面上前几个官兵,将魏宗宝、秦二与众丁夫统统扣了起来,连同赃物一同押解回大理寺。魏宗宝眼见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一路上又是哭又是笑的。

之后,从魏宗宝藏匿的箱子中搜出黄金千两、白银和珠宝玉器不计其数。还有一些海外进贡的珍宝贵物,其中一件琉球国进献给懿宗的玛瑙角杯,与那两顶刘月瑶盗出的鲛绡帐一样虽然有图书记号,却没有在大内宝库中有所记录。也不知魏浩然用了何种手段从外国使臣手中私吞下来。而赃物中更是意外地发现了谏议大夫高伯勤身前使用过的祖传金笔,而高大人夫妇在家中被杀当晚,这金笔便随着其他几件宝物一起消失了,没想到竟落入了魏浩然的手中。由此迁出了魏浩然与高伯勤被杀案脱不了干系!懿宗得知之后,令大理寺彻查此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涉案人员一律严惩不贷。

一夜之间朝堂震动,人心惶惶。

在魏宗宝下狱的当晚,魏夫人就被神秘人悄悄送回了魏府。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却对发生了什么统统不记得了。她想找柳娥问话,可是柳娥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她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