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也是座大院,气派程度相比叶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里头各处小院别致精巧,造型各异的奇花异草修剪得恰到好处整整齐齐,每间屋子里头都要摆上一两件历史悠久的古玩,看着就价值不菲。就连下人的穿着都非同一般,面容得体,礼仪周全。
叶四喜看着这样规矩颇多的地方就有些不自在,坐在那儿简直像坐在豪猪身上一样,不停地换着姿势。
偶尔一抬眼,看见叶辛和叶夫人端坐在那儿,眉眼间倒是很轻松自得。那个叶落松也一改以往捣蛋淘气的模样,正儿八经地挺直了腰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自己,小脸一皱,似乎对她的仪态规矩很不满意。
这样的场面下,四喜只得挺直了背,尽量一动不动,像个大家小姐般。心里却是疑惑着,不是号称叶老爷和柳老爷是故友是知己吗,怎么还是礼仪这么多。
“浩德,你可算来了,咱们住得并不远,算算竟也有几年未见了。”屋外急匆匆的步伐声中夹杂着沉稳的男声,一位身姿挺拔,精神爽朗的男子推门而入。应该和叶辛是差不多的年纪,却是显得年轻许多,毫无一点老态,眉目间更是气魄凛然。
叶辛一瞧见赶紧起了身,面容也是难掩喜悦之情,大步上前一拍肩,眉目间尽是笑意,“启贤,你这么说我可是太惭愧了,咱们两兄弟虽一别数年,过往经历却是每日历历在目。无奈府上事多,近年不得闲,如今一切都稳妥了,这才上门拜访,还望见谅见谅。”
柳老爷柳婓眉梢一挑,拱手道:“浩德一直这么客气,说来我也惭愧,也不是没有去你府上拜访吗,如今一切都安定了,以后要多聚聚才是。”
四喜在旁听得云里雾里,这才反应过来,这浩德,启贤也许是古人喜欢用的小字,和现代的小名差不多。汗,古人就是麻烦,还得去记两个名字。
两人感慨了一番,双双入座。叶夫人此刻缓缓起身,笑道:“柳大哥,近年别来无恙吧。”
柳婓笑道:“有劳弟妹挂念了,一切都好,弟妹看着和前些年也一模一样,只有我和浩德老了许多啊。”
叶夫人笑着摇摇头,拉起了身旁的四喜,笑道:“来,喜儿,给你世伯请个安,这么多年没见怕是你一点不记得了。”
四喜本来看着这个场景仿佛是个身外人似的,如今一个激灵,微微蹲身,笑道:“四喜给柳伯伯请安,祝柳伯伯身体安康,福如东海。”
看来这两兄弟情谊匪浅,请安的时候说点好话总不会错的。柳婓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四喜,神色一松,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眉清目秀的闺女,早些时日浩德就来信说把你找到了,我也是高兴坏了,如今一家团聚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启贤,嫂子呢,可是不在府中?”叶辛张望了下,询问道。
“你嫂子得知你们要来,带着丫鬟上街买菜去了。以前你最爱吃她的家乡菜,这不她想亲自露两手让你好好尝尝。”
叶辛忙摆手道:“怎好劳烦嫂子亲自下厨,我的罪过也太大了。”
“我们两兄弟就别客气了,早就像一家人了不是,这次来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我们还有大事要商量呢。”
叶辛闻言,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四喜身上,又很快地转开了。
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叶落松,此时乖乖地起身,一个躬身,端端正正道:“落松给世伯请安,祝世伯福寿绵长,意顺安康。”
“哦,你是松儿,也是长大了不少,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啊。”柳婓笑着看着规矩得体的叶落松,笑着说:“伶儿在房内呢,你去找他吧。”
叶落松直起身后又是一个躬身才退了下去。柳婓望着叶落松挺拔的背影,感叹道:“浩德,你这对儿女教导得真不错,都是体面又懂规矩的孩子,松儿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四喜听了这话,心里直怄,一个小小年纪调皮捣蛋又一肚子坏水的还能成大器,我呸。
叶辛笑着寒暄了几句,使了个眼色,笑着:“夫人,你带喜儿先回房吧,我和启贤久别重逢自然有好些话要说。”
四喜的屋子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被褥是蚕丝制的,上头是银丝绣的吉祥花样,罗帐也是百花喜庆式样,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梳妆台上更是首饰水粉样样俱全了。
“喜儿,你看,柳夫人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柳家至今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些东西看来是特意买给你的。”
四喜瞧着那些镯子链子,每样都很好看,而且一摸便知道不是便宜货,很自然地说道:“娘亲,那可有些过意不去了。”
叶夫人只是笑着,又像是慰藉,轻声说:“傻孩子,他们对你好,那我才放心。”
四喜诧异地盯着柳夫人看个不停,她完全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叶夫人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让四喜先歇息歇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四喜在屋里发了会儿呆,思绪渐渐地回过了神。她有些很奇怪的感觉,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凡事都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总是时不时会觉得自己就是属于这里的念想。
柳府最大的一处别院里,一位长相俊美,眉目清朗约莫十七左右的男子正立于雪松下。抬首望着这冬日里阴晴不定的天空,有些出神,绝美的轮廓映照在碧蓝的天空飘忽得令人浮想联翩。
瞬时雪松微微一阵晃动,几乎不易察觉,在这无风的日子里显得有丝诡异。男子只是微微阖目,嘴角轻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侧身,右手一把用力握住了正欲从背后偷袭而来的小手,一个用力把那人轻摔于地。
那人扶着微疼的背,也不恼,只是笑笑:“玄伶大哥,果然好身手,看来再过个几年我也是赶不上你的。”
那人边说着抬首向他看去,圆溜的双目,清澈干净,却是神色淡然,毫无之前任性淘气之感。叶落松此刻笑着望向那个男子。
此人正是柳府的独子柳玄伶。柳玄伶眉眼低垂,轻笑一声:“我比你年长几岁,自然是比不过我的。不过和当年比起来,你已经进步不少了。”伸手一把拉起了叶落松,替他抚了抚衣上的灰尘。
柳玄伶生得容貌俊朗,眉眼清秀却不乏英气,还有种慵懒散漫之气。“落松老弟,近来可好?”柳玄伶随意一问。
“本来倒是极好的,可惜来了个不速之客。”方才在前堂里规矩无比的叶落松此刻轻松自在,一屁股坐在石桌上,晃着腿说道。
“哦,不速之客。”柳玄伶眯起了双目,思忖了半响,说道:“可是你那个离家许久的姐姐?”
“不就是她了,你等会儿也能瞧见,就一个笨蛋!有时看似脑袋有些问题,有时又精得很,很会戏弄人。”叶落松一脸不甘心,似乎忘记当时在池边明明是自己想先去捉弄四喜的。
“哦,这么说来,你可是被她戏弄过?”柳玄伶靠着雪松漫不经心道。
“才,才没有,只是她一回家,我的地位都没了,不过也许只是暂时的。”叶落松有些不怀好意地望着他。
柳玄伶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我的确有听父亲提到过。”
“哦,你是作何感想的?”叶落松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柳玄伶的感受。
“我应该作何想法呢?”柳玄伶依然淡淡地说道,毫无任何反应。
“换做是我才不会要这么个总惹麻烦,长得一般又性格讨人嫌的女人。”叶落松从石桌上一跃而下,开始吃起了一旁的点心。
柳玄伶望着他半响,似有些犹豫,最终开口问道:“我们两家的故事想必你是清楚的,这几年却不怎么往来了,如今你父亲突然造访,可还有另外的原因?”
叶落松挑了块他喜欢的杏仁酥,几口咽下,含糊地说着:“父亲这几年都忙的很,常年不在家中,你应该是想多了,此次无外乎就是那件事了。”
柳玄伶不易察觉地一摇头,直起了身子,道:“不如我们去拜访下你的姐姐。”
叶四喜差了巧玉出去,一人在屋里坐了许久。自从被叶家夫妇带回了家,每日也基本就是除了胡思乱想之外,无事可做的状态。
呆在房内只会是思绪更加纷乱,索性起身往外走去。柳府实在是很大,曲廊婉转,一处别院连着一处别院,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座小亭子,立于碧水之上,似乎是观景之用。
沿着小廊一路行去,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却不照人,有丝凉爽又并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