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当祥子在发现这今年轻剑士的目的居然就是那处山脉之后,他就回想起来了一些只当是无稽之谈的故事。
确实是有很少的一种人会为了一种奇怪的目的而深入这个沙漠的。如果说一万个冒险者里面只有一个会进入沙漠,那这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几率中就会有这种人,他们不是为了传说中地宝藏,而是为了去第十鬼蜮,去进入第十鬼蜮——成为传说中的幽冥鬼仆。
‘疯子’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人了。他们有志于要成为幽冥鬼仆,立誓与那无尽的灰色融为一体,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这个能力。至少精神上也许已经比幽冥鬼仆更危险了。所以面对这种人,谨慎,小心是最好的态度,四分之一的清水和食物虽然确实很难支撑到走出沙漠,但是四分之三也应该足够让对方走到第十鬼蜮。
果然,年轻剑士看着祥子微笑说:“我知道,这些天您辛苦了。没有您的帮忙我绝对走不到这个地方。”即便是这样,他的微笑看起来依然是很动人,很亲切地。他和气也很渴柔,像对最亲切的老朋友致谢一样。
祥子连忙弯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卑微,小心,说:“剑士大人,那您答应我的酬金是不是再付我一点呢……”
“当然,这是你应得的。”剑士伸手入杯,拿出几个金币。金币的正面印着一位举头望月的绝美女子,却是拜月帝国的万民敬仰的神邸——月神。
祥子连忙跳下骆驼,弓腰低头走到剑士的面前来。他满脸都是小心翼翼的堆笑,一手平摊,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腰。这是沙漠中游牧民们对最尊贵的客人的最高礼节。他的表情,神态,语气,身体,整个人现在看起来都全是软绵绵的,友好而谦卑恭顺。
但是就再剑士跳下骆驼,把握着金币的手放到他面前松手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如爆炸一般地动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像这样一个全身都完全放软了,连姿势都软绵绵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这样迅猛的动作,但是偏偏他做到了。他的整个人确实是软的,但他那扶着自己后腰的手一直是紧得如绷得快断了的弦。每一条肛肉和筋脉都处在近乎极限的状态下,凝聚起了全身的精气神握着身后的那把短弯刀。就在剑士的手松开的瞬间,他出刀。
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能把他的整个人一起带动。这出刀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了丝毫的软弱,而被灵气和杀意激得狰狞得像饿了几万年的邪龙。
在邪龙沙漠里,每一个释放出欲望的人都会是一头邪龙……
沙漠游牧民永远是在战斗中生存的,即便是最谦恭的姿态也可以成为最凌厉的杀招。何况祥子自己就曾经专门钻研过这一出刀的方式,用这个姿势出刀他绝对可以算是部族中最快的人之一,他曾经就用这种方法在一队皇家斥候中诈降并斩杀过一名拜月神教的七等教卫。
水和粮食,这已经足够成为他这样孤注一掷的理由。
这一瞬间即便是天上的烈日也要稍微逊色一下,短刀划出的刀芒即便是在这样的光芒和沙漠中依然是那样的刺眼夺目,爆炸般的破风声远远传出。
“噗!”
刀光之后随之就是血光。鲜红的颜色在强烈的日光下给这片单调得要死的背景加上一抹艳丽之极的点缀。祥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那比阳光还灿烂的刀芒在年轻剑士的身前掠过,然后一片血色就铺天盖地的蔓延开。
刀光至下而上不断上升,终于逐渐减弱变慢,还原成为一把刀,刀柄处还紧紧握着一只断手。祥子这才惊觉,那血光居然是从自己的身上发出的,从自己的手上,还有无头的躯体上……
“对不起了,别说四分之一,就连四十分之一的粮食和水都不能给你。您说的没错,我必须要保持足够的体力。”年轻剑士收剑入鞘,目光仍旧温暖如昨。他看着面前那具摇摇欲倒的尸体似乎犹豫了一下,伸手挽住了尸体,把嘴对准了那骨碌碌地涌出鲜血的断头处,长饮一口,仿似那是一个盛满血的人形容器。
“盐居然也比想像中消耗得快呢,不够了……”动物的血中是有很多盐分的,只是不能多吃,不易消化。所以只喝了两口年轻剑士就放开尸体,丢下。尸体断颈处的血继续咕噜咕噜地冒出,渗入下面滚烫的沙砾中去。
他把两只骆驼栓在了一起,跳上骆驼看向远处山脉开始继续前进。脸上和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有些血迹因为如烘烤般的高温和干燥开始在脸上干枯崩裂。但是即便是这样,他的面容看起来丝毫没有狰狞恐怖的味道。对着那不知道在多远地方的幻影,满脸的平静和近乎虔诚的坚定,宛如一个朝圣者。
“拜月神教三等教卫钟凌天,求见转轮王陛下以及第十鬼蜮的诸位大人……”
声音滚滚荡荡地在不知寂静了多少年的第十鬼蜮间传出,宛如平滑如镜的湖面一道孤高的浪峰滑过。声音洪亮而中气十足,饱含着生气和力量感。
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从山脉的任何地方响起。整个第十鬼蜮就如同一个巨大无朋的黑曜石雕琢的死物,死一般的静,周围仍旧是无尽的灰色雾气缠缠绕绕,绵延不绝。只有这声呼喊的发源地还有着些许声音,那是第十鬼蜮的一个山谷的入口。
这里是第十鬼蜮和邪龙沙漠的交界地带。不知是因为风向还是其他原因,金黄色的沙粒在这些灰黑色的山体面前逐渐减少,两种不同的颜色拉出一条交界线。不过相同的是这都是死的颜色,沙漠中是金黄干燥灼热的死,这灰黑色的山林中则是更接近死的颜色。
现在这里正发出一些沉闷而不带丝毫活力的撞击声,破裂声。数十个从岩石缝隙和地下冒出的幽冥鬼物正围攻着那个喊出那声呼喊的人。